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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中好不容易出了一名太守,怎奈老天不佑,沒幾年就死在任上。剛見到封侯的可能,很快又被打回原型,吐血都吐不暢快。
彭氏固然缺少領軍人物,不代表家族實力就弱。
憑藉鹽礦積累的財富,以及家族在當地的聲望,足夠他們躋身高門。歷經秦、漢兩朝,家族始終盤踞漁陽,不是腦袋發昏犯下大罪,朝廷也不會輕易動他們。
此次趙嘉途中遇伏,彭氏身上也有嫌疑。不過在查了幾日之後,嫌疑就被洗清。
還是那句話,彭氏不傻。
目前局勢已經十分明朗,漁陽公主身後站著景帝,而趙嘉儼然在天子面前掛了號。敢對他下手,還是在這個敏感時期,純屬於蹦高找不自在。作為一個經歷過戰火,仍能屹立不倒的家族,絕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前有雲中太守魏尚,後有漁陽公主,旁邊還有個太子舍人公孫賀,他們是有多想不開,才會自己遞刀伸脖子,等著朝廷來砍。
彭氏家主此次拜會,即為表明態度,進一步擺脫嫌疑,也為送上大禮。
早在朝廷旨意發下之時,彭氏家主和族老就清楚,漁陽要變天。為保住家族,手中的鹽場能留就留,留不住就用來換命。
有舍才有得。
能舍財才能保命。
若是抱著不撒手,景帝絕不會心慈手軟。
看看七國的下場,再看看梁王身後,彭氏要是不想滅族,就必須主動割肉,而且用剔骨的刀子,刮到天子滿意,然後伏請留下點肉渣,讓族人能夠存活下去。
聞彭氏家主獻上三座鹽場,漁陽公主微微一笑。
三座?
還不夠。
漁陽公主不說話,隔著屏風,彭氏家主逐漸感受到壓力。明白肉還得繼續割,乾脆牙一咬,割捨族中七成鹽場,連同鹽工打包獻上。
至此,屏風後方才響起話聲。
知曉過關,彭氏家主暗中長舒口氣。
如果不是家中無爵,姻親多已擺明態度,割肉也割不到這般地步。只是事成定局,後悔純屬自尋煩惱。好歹保住三成鹽場,憑新鹽之利,所得不會少,損失尚能接受。
彭氏識趣,長安自然會給予一定好處。
彭氏家主前腳退出正室,後腳就被南宮侯追上,笑著詢問其家中有几子,可到傅籍之齡,騎射功夫如何。
“太子殿下好射獵,喜勇武之人。”
和聰明人說話,無需說得太明白。
聽出南宮侯弦外之意,彭氏家主心頭一動,不由得生出喜意。當下拱手致謝,離開時,腳步都變得輕快。在府外上馬,恨不能立即趕回家中,挑選出合適的子弟,盡數送往長安。
這是難得的機會,必須抓住!
幾座鹽場算什麼,送也就送了。能追隨儲君,家族必會再上一個台階。長此以往,終有一日能跳出舊時圈子,更接近頂級世家。
五月初,漁陽鹽場走上正軌。
趙嘉沒有半點藏私,將製鹽和管理鹽場要注意的細節整理成冊,盡數呈給漁陽公主。
他不能長期留在漁陽,最遲下月就要離開。依照冊中記載,鹽場重新調派人員,基本不會出問題,很快就能上手。
“趙大夫不多留些時日?”對於趙嘉,漁陽公主觀感極好。之前是奉皇命,如今則是真正惜才。甚至想上奏長安,把趙嘉調來漁陽做縣令。
“諸事已畢,嘉不宜久留。且有軍務在身,需儘快返回,還請殿下見諒。”
“也罷。”
知曉人留不住,漁陽公主沒有強求,依照趙嘉所請,將兩名大匠和十多名匠人都劃給他,並令宮人開庫房,取絹帛綺羅,外加一箱金,五塊美玉,盡數相贈。
“趙大夫莫要推辭。”
“謝殿下!”
知曉這份賞賜不只代表漁陽公主,趙嘉自然沒有推卻的道理。行禮領賞,稟明鹽場之事很快能交接完畢,即起身退出正室。
走過廊下,恰好遇到腳步匆匆的公孫賀。
趙嘉正想打招呼,見公孫賀身後追著劉榮,立馬轉身,向相反的方向大步離去。
“趙縣尉!”
公孫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趙嘉全當沒聽見,步履加快,恨不能撒丫子跑。
可惜公孫賀人高腿長,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來,拉住趙嘉,表示要請教經濟事務。劉榮也在這時追上來,聽到公孫賀的話,眼前一亮,積極加入談話。
既然被人拉住,趙嘉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認命,同往公孫賀的居處,就他提出的問題做詳盡回答。
這是他給自己挖的坑,數月之前就已經開挖,不跳都不成。
“農為國本,農稅過重實則傷民。”
關乎經濟,不涉及皇權,可以暢談己見,無需擔心因言獲罪。
不過公孫賀代表太子,趙嘉說的每句話都會呈送到景帝和太子面前,謹慎起見,他還是要組織一下語言,儘量用事實舉例,做到有理有據。
“農人需交糧稅,成丁每年需服力役,傅籍之後尚有兵役,遇戰事則被徵召,或為役夫,或上陣殺敵。”
“口賦、算賦、更賦、戶賦,農人要繳賦錢,勢必要市谷。年豐谷賤,辛苦一年,家中亦少餘糧。遇災年,朝廷免稅則可,不免稅,為籌賦錢,賣田宅方能抵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