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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城內送出的秘報,縣武庫的守軍盡數戰死,一名少吏和三名小吏“貪生怕死”,被聶壹“勸服”,投降入城的胡騎,主動交出武庫和穀倉的鑰匙。
在縣武庫中,胡騎僅找到一些木製箭矢和破損待修補的長戟、長矛。少吏對此的解釋是,郡內大規模調兵,不只馬邑,附近的縣武庫都被清空。
縣武庫沒有收穫,穀倉門打開,堆積如山的粟麥給了胡人驚喜。為首的匈奴劃開麻袋,抓一把舂過的粟米,滿意地點點頭。
“好!”匈奴轉過身,用力拍在聶壹背後,“見到大單于,我會為你請功!”
其後,胡騎分出一半人手守衛穀倉,另一半占據城門,只等大軍到來。
看著得意洋洋的胡人,聶壹面上帶笑,暗中握緊刀柄。
少吏帶著幾名小吏奔走城內,名為安撫百姓,勸說歸降胡人,實則藉機聯絡藏在城內的刑徒,檢查埋下的引火物,只等目標抵達,立即點燃大火,完成包圍圈的最後一環。
穀倉中的糧食,除了最外層的十幾袋,全部是木料和乾草,遇火星即燃,周圍的建築和街道都將陷入一片火海。
城外山谷中,金雕從天空飛落,收起雙翼,爪下牢牢按著一隻灰色的野兔。
趙嘉靠在樹後,嘴裡咬著一截牛肉乾,口感微辣,很有嚼頭。
韓嫣坐在他的身邊,掰開一塊伊面,咔嚓咔嚓干嚼。吃完打開水囊,咕咚咚灌下兩大口,隨意一抹嘴,下巴上留下一道灰痕。
“王孫,這裡。”
趙嘉點點下巴,對韓嫣示意。後者微微一笑,反手抹掉,並不十分在意。
回憶初見時的韓王孫,對比如今,趙嘉咧了咧嘴,果然時間和環境最能改變人。
“阿多,還有沒有肉乾?”
不遠處的“土堆”動了兩下,現出李當戶。土堆附近的榆木垂下麻繩,曹時利落滑下樹幹。
“沒了。”趙嘉將肉乾塞進嘴裡,腮幫子鼓起一塊。
輜重已經抵達,只是軍糧準備得太好,照面就被大佬們分去一半。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四營習慣趙嘉制定的伙食保准,再回到每日蒸餅配水的日子,都有點不習慣。
奈何出面的是周決曹,還有魏悅和李當戶都要稱“世父”的大佬,幾個年輕人的胳膊腿不夠粗,壓根擰不過對方,只能老實將軍糧奉上,換回蒸餅葵菹,同時表示:能為大佬做貢獻,實是吾等榮幸。
事後趙嘉轉轉腦子,大致能猜出大佬的用意。
各郡聯合用兵,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樣平均一下,能提前解決不少隱患。如周決曹提點,提前掐滅苗頭,總好過亡羊補牢。
“真沒了?”曹時嘟囔一句。
趙嘉咽下牛肉乾,解開口袋,果然空空如也,連點肉渣也不剩。見狀,曹時只能掰開一塊蒸餅,泄憤似地大嚼。
李當戶正要湊過來,輪守的魏悅突然發出訊號,眾人立刻緊張起來,以最快的速度隱藏起身形。
下一刻,馬蹄聲猶如奔雷。
循聲望去,胡騎自北而來,鐵蹄踏碎大地,空氣中仿佛凝結一層猩紅的血氣。
“匈奴!”
匈奴攻破武州塞,幾乎馬不停蹄,繼續攻向馬邑。
於單作為前鋒,所部一路碾壓,擊退攔截的漢軍,率先兵臨馬邑縣城。
途中經過一座規模不大的畜場,掠得千餘牛羊,從抓到的漢人口中得知,馬邑果然儲備豐厚。數萬匈奴紅了雙眼,各部爭先恐後湧向目的地,唯恐慢旁人一步,只能得些殘羹冷炙。
目標愈來愈近,於單再次一馬當先,只為能拔得頭籌。右賢王和右谷蠡王緊隨其後,唯獨伊稚斜控制軍隊,強壓麾下不滿,始終綴在最後。
“這數量,定超十萬!”看著不斷抵達的匈奴大軍,曹時抑制不住興奮。
李當戶則表情肅然,分別同魏悅和趙嘉打出手勢,並聯絡山谷內的伏兵,各自嚴陣以待,準備迎接接下來這場大戰。
象徵大單于的旗幟出現,聶壹和胡騎立刻打開城門,送上縣令首級,請軍臣單于入城。
伊稚斜突然出聲,言漢軍隨時可能襲來,不應該浪費時間,速命人搬空穀倉,再取畜場和馬場為上。
“有理!”
如果是雁門郡城,軍臣單于或許會感興趣。馬邑不過一座縣城,對他來說,進或不進,並無多大關礙。
眼見事情不成,聶壹和少吏只能退一步,採取備用計劃。
聶壹繼續諂媚,儘可能靠近軍臣,少吏和小吏帶胡騎入城,從穀倉搬運糧食。
胡騎入城不久,城門陡然關閉,城內傳出喊殺聲,大火和濃煙同時升起。
“怎麼回事?”
變故發生得太快,匈奴驚疑不定。
聶壹和長子同時暴起,持刀擊向軍臣單于。可惜被早有提防的伊稚斜橫刀攔下。
聶壹的長子當場殞命,其本人也被貫穿腹部,口中湧出鮮血,喉嚨中發出咳咳聲響,怒視近在咫尺的匈奴人,大睜雙眼,不甘倒地。
“大單于,這是漢人的圈套,速走!”
像是驗證伊稚斜的話,伴隨城內火光騰起,山谷中立起數不盡的漢旗。
控弦聲響成一片,閃爍寒光的鐵箭如雨飛落,近千匈奴墜馬,慘叫聲和戰馬的嘶鳴聲混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