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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朝有錢有人,皇帝正當年少,還有即將到手的沃土。反觀匈奴,這幾年快被不時爆發的疫病逼瘋,軍臣單于又身染沉疴,王庭四角短暫聯合,彼此之間早晚再生裂痕。
兩相對比,當真做好和漢朝一決生死的準備了?
中行說意圖訛詐,匈奴態度分外強硬。不料想,被看穿外強中乾,長安的態度更加強硬。
匈奴本部戰鬥力驚人,邊郡太守同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就地徵發材官更卒,兩線開戰,照樣能將草原殺得血流成河!
看明白漢朝的態度,使臣不由得想起出發時,左谷蠡王對他說過的話:漢朝這個年輕的皇帝,不同於他的父祖,意氣風發,骨子裡流淌的都是強橫和征服,是要將敵人斬草除根的決絕和戰意。
前朝定下征南之策,長樂宮中,竇太后面沉似水,灰白色的眸子半睜,怒氣昭然。
陽信公主跪在殿中,臉色慘白,額頭沁出薄汗。長袖遮掩下,雙手隱隱發抖。一個熟悉的藥包被擲在她面前,繫繩散開,灰黑色的藥粉灑落遍地。
陳嬌坐在竇太后身側,低垂雙眸,始終不言不語。偶爾看向陽信,眉心微蹙,眼底閃過複雜情緒,並無半分幸災樂禍,僅有無聲嘆息。
王娡被召來,起初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直至竇太后命人取出藥包,再觀陽信表情,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可能做了什麼,心中咯噔一聲,臉色瞬間變化。
第兩百十二章
“陽信,你來告訴我, 這藥從何而來, 要用給誰?”竇太后語帶沉怒, 聲音在殿中響起,宮人宦者皆噤若寒蟬。
看著臉色愈顯青白的陽信, 陳嬌很快將視線轉開,不發一言。
“回太皇太后,我、我……”陽信口中支吾, 不知該如何做答。
在看到藥包的剎那, 她即知事情已經敗露, 不可能繼續遮掩。表面上的窘迫和怯懦,有一半是真, 另一半卻是偽裝。
這般作態的目的, 是希望竇太后能夠心軟, 莫要真的追究。
歸根結底, 曹時又非竇氏子弟,不過是得先帝看好, 又碰巧被劉徹重用。她才是竇太后的親孫女, 天子的親姊, 漢朝的長公主!
真要處置了她, 事情肯定瞞不住, 必當傳於朝堂。
諸王現在長安,竇太后必然要慎重考慮。
若非如此,今日就不會召她入長樂宮, 而是會直接派人問責。
陽信想得十分“透徹”,更有幾分確信,這件事最終會不了了之。
反正曹時又沒真的服藥,也沒發現任何不對,依她來看,竇太后很可能雷聲大雨點小,斥責幾句,命她收斂即罷。真正實質性的懲罰,十有八九不會有。
唯獨陳嬌在場,讓陽信心生怨憤。
自己怯懦的一面被對方看到,哪怕有部分是裝的,也讓陽信萬分不甘,如鯁在喉。她暗暗發誓,今後如有機會,必然將這份恥辱千百倍還給陳嬌,絕不食言!
陽信想得很好。
可惜她忘了,她不單單是想對曹時下藥,這種能催情,並有一定上癮效果的藥粉實是來自劉陵!
劉徹防備劉陵,派人十二個時辰盯著她。竇太后也知曉淮南王女性狡,行事不擇手段,早讓陳嬌遠著她。
漁陽公主遠在封邑,劉陵夠不著。三公主嫁入堂邑侯府,成為劉嫖的兒媳,同樣不會和劉陵走得太近。劉陵想避開劉嫖和陳午見一見她,都是萬分困難,想要搭上關係,近乎不可能。
唯獨陽信。
曹時父母早已亡故,自羽林騎成軍,更是長時間留在軍營。偌大的府邸僅陽信一個主人,她定下的主意,家僮婢僕無人敢出言勸解,遑論直言反對。
王娡早年聰明,自登上皇后位,這種聰明逐漸被傲慢、膨脹所取代。
由皇后成為太后,終於開始清醒,嘗試從永巷布局,並想方設法彌補和劉徹之間的裂痕。可惜成效始終不大。
陽信人在宮外,同曹時關係冷漠,府內又無長輩,自然是想幹什麼幹什麼。
王娡在宮外眼線不多,田蚡本人都是滿頭小辮子,被劉陵抓著把柄,自然不會提醒陽信。而王信的話,陽信則是完全聽不進去。
劉陵摸透王娡母女性情貪婪,尤其是陽信,縱然被暫時疏遠,只要送上重禮,也能繼續搭上線。
果不其然。
幾次送出金玉絹帛,再上門拜訪,陽信的態度有明顯軟化。
劉陵口才好,舌燦蓮花,總能說得陽信心花怒放,該有的防備心也隨之減弱。
看著逐漸落入自己掌中,卻始終渾然不覺的陽信,劉陵面上帶笑,嘴上恭維,眼底卻儘是嘲諷。
比起摸不到衣角的漁陽公主,以及被劉嫖陳午護在羽翼下的隆慮公主,陽信早被怨憤和曹時的冷漠蒙蔽雙眼,失去正確判斷,一舉一動都能被輕易揣測,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棋子。
這次主動給陽信尋藥,劉陵懷抱的目的絕不如表面簡單。
可惜陽信不知道。
萬幸曹時沒有服藥。不然的話,混在藥粉中的一味慢性毒藥,早晚會催垮他的身體,導致他纏綿病榻,再無法領兵上陣。
劉陵不打算馬上要曹時的命,那樣太刻意。她要的是不留痕跡,完善後手,縱然事發,也能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為避免陽信察覺,混入的毒藥是精挑細選,又磨碎成粉,尋常醫匠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