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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登基以來,後宮中首次傳出喜訊,又逢邊地大勝,懷孕的家人子很快被封為良人,先後得竇太后、王太后和陳皇后召見,獲豐厚賞賜。
對於陳嬌沉穩的表現,竇太后滿意頷首。王太后很是詫異,不願輕信,明里暗裡挑撥數次,非但沒挑出陳嬌的火氣,反而引來劉徹不滿。
其結果就是,天子連宿椒房殿十日,帝後關係愈發和睦。
館陶獲悉王太后的舉動,不由得大怒,想給女兒出氣。不是被竇太后和陳嬌攔著,估計能當面和王太后懟一場。
“糊塗!”竇太后斥道,“嬌嬌做得甚好,你少添亂!”
館陶面上訕訕,到底打消去找王娡的念頭。只是私下裡對陳嬌透露,她已經查清,懷孕的家人子,祖上曾為柏至侯家將,被賜姓許。
“柏至侯?”
“對。這家老人很得閭里敬重,兒子愚鈍性貪,孫子不類其父,更似其大父。入宮這個女子性情如何,要你自己看。能壓服且罷,如其不曉事,就派人告訴我。”館陶傾身覆上陳嬌的手,沉聲道,“阿母絕不讓你吃虧。”
陳嬌笑了,難得倚在館陶身上,長睫微垂,聲音輕柔。
“我會讓自己過得好,阿母儘管放心。”
第兩百零二章
許良人得寵有孕的消息,由宮內傳至前朝。這是劉徹第一個孩子, 無論公主皇子, 都是大喜之事。
柏至侯許昌回到府內, 立即召來忠僕,命其速往城郊一趟, 將喜訊告知許良人家中。
“傳我之言,務必謹言慎行,莫要行差踏錯, 予人把柄。”
“諾!”
忠僕退出室內, 迅速往前院牽馬, 準備速去速回,趕在哺食之前折返。
許翁剛自田中歸家, 正在屋內烤火。遇柏至侯府來人, 忙帶長子上前見禮。忠僕下馬還禮, 向許家父子道喜, 並傳達柏至侯所言。
“望回稟君侯,我等必查言行, 不敢有逾越。”
忠僕傳過話, 沒有多做停留, 同許翁告辭, 躍身上馬, 飛快馳回城內。
院門關上,許翁坐在火盆邊,面色肅然, 許久沒有出言。許良人之父則雙眼放光,頭頸泛紅,不停搓著雙手,很有幾分得意和激動。
“阿翁,這下好了!”許父喜道,“我女得寵,現為帝妻。先前市田的豎子,再無需顧忌,該令其奉上錢絹,補田價!還有,在城北看好的鋪子……”
不等許父說完,許翁面現厲色,抓起木杖,用力朝兒子抽了過去。
“住口!”
“阿翁?”
許翁突然發難,許父來不及躲閃,只能舉起胳膊硬挨一記。
“君侯特地派人傳話,叮囑我等小心,你不知深淺,得意猖狂,是要害了全家不成?!”
“阿翁,我沒……”
“沒什麼?”許翁厲聲斥道,“良人是何佚?視八百石而已!你竟敢妄言帝妻,被人聽到還得了,誰給你的膽子!”
“阿翁,我女有孕,是天子長子!”許父揉著胳膊,不服氣道,“怎麼就不能高興得意?”
許翁怒氣更甚,又狠狠抽了兒子兩下。
“正因是長子,才更該小心。你若是不聽勸,敢得意猖狂,我就打斷你的腿。做個廢人總好過給全家招禍!”
見許翁動了真怒,許父再不滿也不敢繼續反駁,只能低下頭,保證遵柏至侯所言,行事謹慎,絕不得意過甚。
“我孫應役往北,未歸之前,你守著家中田地,城內的鋪子我親自來管。”為保萬全,許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許父關在家中,不許他再入城。
“阿翁,我會小心。”
“小心?”許翁冷哼一聲,“你愚鈍貪婪,仗勢便要欺人。口中再三保證,言行未必一致。不提其他,你可知日前市田是何人,就敢斥為豎子,還膽大包天欲迫錢絹?”
“不就是一個商人子?”
“商人子?那是天子親命的步兵校尉,佚比兩千石!沒有君侯庇護,動動手指就能按死你!退一萬步,真為商人子,你便要欺人?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卑鄙行徑!”
許翁氣怒交加,實在站不穩,只得坐回到榻邊。
“我平生誠懇待人,子卻如此不肖,愧對先祖。”
許父被罵習慣,許翁繼續破口大罵,於他不痛不癢。乍見這副萬念俱灰,消沉的模樣,許父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好是好。
“阿翁,我錯了,我絕不再犯!”
許翁擺擺手,蒼老的面容上儘是疲憊。
少頃,見兒子滿臉焦急,應是真心認錯,方才令他近前,道:“長安之地,城南盡為貴人。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潑天大禍。在城郊閭里,家祖的身份或許有用,進到長安城內,許家無官無爵,連姓都是柏至侯賜下,膽敢不知深淺,早晚要大禍臨頭。”
說到這裡,許翁有些喘不上氣,許父忙上前為他順氣,轉身倒來半碗溫水,送到他的嘴邊。
“再說宮內良人,”許翁潤過喉嚨,恢復過來,壓低聲音道,“得寵固然好,有子亦是保障。可你想過沒有,出頭的椽子總是先爛。最要緊的是,椒房尚未有子!”
許父生性貪婪,終歸不是榆木腦袋。許翁將話揉碎掰開,他逐漸開始領悟,為何柏至侯要派人傳話,父親更斥他莫要得意猖狂,以免禍及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