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快些,下一個!”
端著粟飯羊湯,軍伍們三三兩兩湊到一起,沒人顧得上說話,全在大口撕扯分到的肉塊。幾口扒光碗中的粟飯,再去盛上滿滿一碗,搭配羊湯,一口飯一口湯的吃了起來。
肚子裡有了油水,眾人才有心思說話。
幾個有過戰場經驗、曾和匈奴面對面的騎兵蹲在一起,一邊往嘴裡扒飯,一邊琢磨這種練法能不能成。
“你說這事能成嗎?”臉上帶疤的伍長道。
“成與不成都得練!”膀大腰圓、從背後看幾乎不比門板窄的壯漢飲盡羊湯,咂咂嘴,說道,“想想上次,要是能和匈奴對沖,就不用看著那支蠻騎跑掉!”
回憶起之前和匈奴別部交戰,因為箭矢射空只能看著對方跑遠,軍伍們都有些喪氣。
“可惜咱們的騎術不及匈奴。”
“沒法比。”一名老兵搖頭道,“這些胡人能走路就會騎馬,差不多是活在馬背上。咱們怎麼比?”
“照我說,實在坐不穩,不如把腿綁在馬背上。”
“別出餿主意!鬧不好就得出人命……”
軍伍們議論紛紛時,魏悅坐在營帳里,魏尚派來的健仆候在一旁。
合上竹簡,魏悅沉吟片刻,取來木牘,寫成一封回信,用粘土封緘,交給送信的健仆,道:“阿翁的意思我已明白,將此信交給阿翁,言諸事無需擔憂。”
“諾!”
“將這封書信也帶回去。”魏悅拿起另一冊木牘。
接到趙嘉的親筆信後,魏悅仔細斟酌,認為此事可行。經過一番考量,親自完善部分細節,寫成計劃,準備送給魏尚。
趙嘉能看到的好處,魏悅自然也能看到,而且想得更為深遠。
組織人手出塞,能做的很多,並不僅僅是市貨和搜集情報。對於趙嘉提到的幾個匈奴別部——尤其是敢劫掠本部牧民的丁零,魏悅很感興趣。
匈奴看似強大,實則內部矛盾重重。
自冒頓單于死後,老上單于和軍臣單于雖能統一各部,卻做不到如冒頓時期的如臂指使。尤其是本部貴種,對於單于的命令常會陽奉陰違。
據草原傳回的消息,軍臣單于的太子,如今的左賢王於單並不得人心。右賢王和左谷蠡王伊稚斜的聲勢都遠勝於他。
右賢王曾帶兵入漢,烽火燒到甘泉宮;伊稚斜麾下的強兵縱橫草原,兵鋒所指,所向披靡。
正月時,各部首領會於王庭,矛盾已經十分明顯。幾個本部首領差點當場拔刀子,事情傳遍草原。五月大會蘢城,想必又會是一場好戲。
軍臣單于活著,還能暫時壓服諸部。等到他死了,太子於單未必能順利接位,單是野心勃勃的左谷蠡王就夠他喝上一壺。
“丁零,羌,氐……應有可為。”
送走來人,魏悅站在軍帳前,眺望北方草原,眸光深邃,瞳孔一片漆黑。
健仆快馬加鞭趕回雲中城,將魏悅的書信呈遞給魏尚。當日,太守府便以打造農具的名義召集城內工匠,從中挑選出數人,於城內單辟一處,打造馬鞍和馬鐙。
長安來的飛騎並未久留,傳達完旨意,即攜帶魏尚的奏疏動身折返。飛騎離開不久,第一批馬具就打造完畢,由魏尚親自派人押運,送往魏悅練兵的原陽城。
此外,魏尚看過魏悅出塞的計劃,拍著大腿表示“我有佳兒”。可惜事情必須保密,魏太守只能壓下對人炫耀的衝動,命忠僕清點庫房,挑選出兩車絹布,帶著他的親筆書信送往趙氏村寨。
絹布送到時,趙嘉正和熊伯一起下田。
公孫敖和衛青幾個站在田邊,揮舞著綁有布條的長杆,驅散偷食穀子的鳥雀。
趙信和趙破奴幾人張開捕網,找准鳥雀飛撲的方向,一網下去就能逮住五六隻。擰斷脖頸,也不拔掉羽毛,直接裹上濕泥在火中烤熟,分給三頭身,個個吃得滿臉灰道。
“熊伯可知鶴老所言的古城?”沿著田隴走到地頭,趙嘉放下水桶,直起腰,甩甩手上的水漬。
“早年間見過一次,不是郎君說的城,只有兩面土垣。大概天候的緣故,溪流已經乾涸,野生的穀子倒是有不少。”
“大概距邊界多遠?”趙嘉問道。
“若是騎馬,一個時辰可到。組織人手運貨的話,至少需要大半日。”
趙嘉點點頭,這同鶴老說的沒有多大出入。
“若是用馬車,速度可否提升?”趙嘉抽出短刀,在地上勾畫,“鶴老同我說過胡人的大車,如有熟練的匠人,可仿造這種大車,除用來運貨,也可做帳篷。”
“帳篷?”熊伯詫異道,“車怎麼能為帳?”
“為何不能?我聽說匈奴單于的大帳可用車運,只要找到關竅,制出這種車帳,既能抵擋草原夜寒,遇到狼群也能作為屏障,以弓箭射殺驅逐。”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單于的大帳也要隨季節移動。
據悉大帳十分豪華,自然不能隨便拆了裝、裝了拆,用大車運送就成了最佳選擇。
趙嘉沒見過丁零人的大車,但他有足夠的知識積累,參考烏桓人和漢人商隊的大車,組織熟練的匠人,造出西漢版的“房車”應該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