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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不許抓!”
孩童們高聲呼喊,叫回自家的犬只。
大狗們看著胖乎乎的旱獺,喉嚨里發出嗚咽聲,頗有些依依不捨。下一秒就被孩童們抓住耳朵,或是抓住後頸的皮毛,告誡不許逮這東西。
趙嘉三令五申,長輩再三告誡,孩子們雖然不甚明白,卻牢記這玩意不能靠近。自己不碰,同樣不許跟隨放牧的犬只去碰。
旱獺們很快就會發現,這附近的人見了它們繞道,連家犬都不會朝它們下嘴。沒有危險,自然放心長胖,抓緊挖洞,形成了方圓數十里最大的一片旱獺群。
畜場中,衛青和公孫敖也已經起身,吃過早飯後,召集起八個三頭身,拿起小一號的木杴和鏟子,照孫媼的吩咐清理羊圈。
趙嘉策馬從村寨趕來,同行還有數輛大車,上面是新打的農具。因為用了好鐵,必須到官寺中報備,確認是用來打造農具,才允許批量製作。
“媼,熊伯在何處?”趙嘉拉住韁繩,揚聲問道。
為行動方便,他今日穿了一身騎裝。窄袖長褲肖似胡服,卻是漢家的右衽,腰間系了一條革帶,配一柄短刀。駿馬跑起來,嫌短刀拍在胯骨上礙事,趙嘉乾脆把刀綁在腿上,虎伯和季豹等人見了,紛紛仿效而行。
“郎君來得甚早!”孫媼端著木盆,對趙嘉笑道,“熊伯帶人朝西邊去了,應是沒出多遠,路上還能看到蹄印。”
“好!”
趙嘉打了一聲呼哨,踢了踢馬腹,駿馬一聲嘶鳴,眾人策馬揚鞭,朝孫媼所指的方向追了過去。
在他們身後,衛青和公孫敖都停下動作,目送馬隊馳遠。放牧的孩童們聚到一起,踮起腳尖,望著趙嘉的背影,期望自己也能有如此威風的一天。
馳出近兩里,前方終於出現青壯和熊伯的身影。
趙嘉當即加快速度,棗紅馬撒開四蹄,馬腹貼地,轉瞬來到熊伯近前。
“郎君?”
熊伯正指揮青壯給耕牛套上木犁,見到趙嘉,眾人停下動作,紛紛上前行禮。
“熊伯,我帶來幾架新犁。”趙嘉翻身下馬,走到車前,掀開蓋在車上的麻布,露出下面的新犁。
“這是新制的犁,一牛可牽。”
按照後世記載,武帝時期,趙過推行代田法並發明了耦犁。此犁適合深耕,卻需要兩牛合牽,一人引牛,一人掌犁轅,一人扶犁。
趙嘉翻閱農書時,不只發現了馴牛法,還發現了關於耕犁的記載。結合記憶,找到熟練的匠人,嘗試過多次,終於制出新犁。
這種耕犁接近唐初的長曲轅犁,更加靈活機動,便於深耕,並且一牛可牽,一人可挽,遠勝於目下使用的直轅犁。
看著青壯將耕犁從車上取下,逐一套上耕牛,在田地中試驗,趙嘉拍拍身邊的棗紅馬,幾乎控制不住臉上的笑意。
在西漢生活十四年,終於點亮一回種田的科技樹,真心是不容易!
笑過之後,趙嘉又是一陣頭疼。
新犁在官寺做過登記,如今證明可用,必然要遣人送到太守府。以魏太守的為人,肯定不會貪他的功勞。但馴牛之法還沒有結果,依趙嘉的本意,根本不想要這份功勞。
之前的事讓他明白,背景實力不夠雄厚,有些功勞和催命符沒兩樣。若是沒有魏太守這條大腿,他恐怕早已經陷入麻煩。
可東西又不能不送。
最後也只能安慰自己,自己抱住的大腿足夠粗,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郎君,此犁甚好!”
從田頭耕至田尾,感受到犁身的靈活和便於操作,熊伯不由得大喜。
“有此新犁,畜場中的牛盡夠使用!”
原本熊伯還打算請示趙嘉,為避免耽誤農時,多找一些傭耕。如今有了新犁,人手和畜力至少能節省一半。
趙嘉卻是搖搖頭。
該僱人還是要雇。
他有四百畝田,除了用作畜場的部分,其餘都要開墾出來,不能繼續荒廢。
去歲雪災,他用牛羊換來粟菽分給村寨眾人。現如今,即使他不開口,眾人也會主動兌現承諾,用勞力償還這些糧食。在春耕過程中,只要肯賣力氣,他同樣會分發一些工錢和糧食。
“傭耕之事我會交給虎伯。今歲阿姊家的田也交給熊伯,儘快組織人手開墾出來,種植粟菽和麥。”
“諾!”
“還有,堆肥之法也可試用。牲畜肥料不多,可採用草木灰。”
趙嘉取出木牘,上面既有他從農書上看來的法子,也有郡中鼓勵農桑貼出的告示。凡是能用得上,趙嘉都會記錄下來。他對此不甚精通,說給熊伯等專業人士,多少總能幫上忙。
“郎君放心,仆定然辦好!”
邊民忙著春耕,邊軍嚴守出沒在邊郡附近的匈奴,雲中城內的軍市和馬市稍顯得冷清,不如平日裡熱鬧。
太守府內,魏悅抱著幾冊木牘走進正室,將一份截留的口供送到魏尚面前。
看過木牘上的內容,魏尚表情微沉。
“此事屬實?”
“千真萬確。”
“好個太中大夫!”魏尚冷笑一聲。他沒有想到,不只是灌夫動了手腳,背後竟還扯上皇后的弟弟田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