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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四年,九月底,漢軍下閩越、南越全境。
閩越王郢死,偽王餘善逃無所蹤。南越王趙胡死於國相之手,子趙嬰齊降,上表國除,願為民內遷。
戰報送抵長安,劉徹下旨,閩越、南越除國,許趙氏同東甌一併內遷。朝廷派遣太守,掌閩越、南越,當地百姓錄籍造冊,比同漢民。
聖旨中沒有提及百越諸部,只是在委任太守同時,派出三千駐軍。此舉用意如何,不言自明。
劉徹兌現出兵前的承諾,將南海郡劃入長沙國。
劉發上表謝恩,隨後給楚王和膠東王送去書信,繼出資造船之後,三人又開始合夥做生意。用鑄幣權換來柘糖之利和天子的好感,完全不虧,更是大賺特賺。
建元五年春,南征告一段落,大軍接到旨意,準備開拔返還。
於此同時,匈奴使臣和西域番邦來使陸續抵達長安,前者意圖尚且不明,後者明擺著來抱大腿。
漢宮內,繼許良人誕下天子長女,陸續又有三名家人子懷孕。
本該是喜慶時刻,長樂宮和未央宮卻無多少喜氣,全因太皇太后身染重病,短短半個月時間,竟已起不得榻。
至五月間,竇太后病情略有好轉,只是精力大不如前。
侍醫向天子和皇后稟報,太皇太后終究年邁,又逢一場大病,身體虧損得厲害,壽元恐將有限。
“多則兩載,少則半年。”
第兩百二十章
長樂宮內瀰漫著濃重的藥味。
陳嬌守在榻邊,親手為竇太后奉藥。劉徹每日下朝, 均會到長樂宮問安。
王太后往長樂宮探病時, 常會提起陽信, 言陽信公主聞竇太后病重,心中甚是擔憂, 望能入宮探望問安。
可惜她提過幾次,竇太后始終不鬆口。問得次數多了,被劉徹撞見, 險些連她也被攔在長樂宮外。
因淮南王女劉陵, 陽信被禁足府內。如今禁足雖解, 卻如當初的竇嬰一般,不被允許入宮。
竇太后病重讓王娡看到機會。奈何試了幾次, 非但沒能取得效果, 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 連她自己都險些被帶累。
回到寢殿, 王娡揮袖掃掉几上漆盤,殿內宮人噤若寒蟬, 伏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劉陵, 都是你害我女!”
想到陽信被徹底厭惡的因由, 王娡面沉似水。
中尉府的動作太慢, 而且寧成的目標太大, 他要掀翻整座淮南王府,劉安才是他真正要下手狠查的對象。不過,劉陵作為知情者, 早在三月前就被拘押,身陷中尉府,再不得自由。
“來人!”
王娡攥緊手指,眸底閃過狠色。
她沒法將手插進中尉府,不代表什麼都不能做。不能讓劉陵現在死,照樣能讓她好好喝上一壺!
只不過,長樂宮那位病雖重,對宮內的掌控始終沒有放鬆。還有那個陳嬌,手段愈發老練,不想被逮住把柄,王太后告誡自己,劉陵的事且罷,涉及到宮內和永巷,務必要謹慎小心。
反正長樂宮那位也活不長,不差這點時間。
“幾十年我都忍了,不過是一兩年。”
宦者彎腰走進殿內,對王娡的自言自語狀似未聞。行禮之後,如木塑一般候著,只等王太后吩咐。
“你今日出宮,去趟中大夫府上。”
就權勢地位而言,蓋侯王信是最佳人選。只是他避事的性情,此事根本無法仰賴。倒是田蚡,這兩年官職未升,卻不妨礙他四處鑽營。加上臉皮夠厚,屢次“犯錯”都能化險為夷,在朝中很能說得上話。
“將此物交給中大夫,他自知該怎麼做。”
王太后取出一張絹布,寫下幾行字,交給宦者。
“敬諾!”
宦者領命退出殿門,宮人收拾地上碗盤,重新奉上糕點蜜水,點燃宮燈。
王太后心情漸漸平復。
思及竇太后薨,自己將搬進長樂宮,不由得心情大好,飲下半盞蜜水,連吃三塊糖糕。嘴角更是一直上翹,壓都壓不住。
長樂宮內,竇太后用完湯藥,推開陳嬌遞上的蜜果,飲下半盞溫水,便疲憊地倒在榻上。
“大母可是累了?”
見竇太后眉心微皺,額前沁出一層薄汗,陳嬌從宮人手中接過布巾,一點點為她拭乾。
“不累,出些汗,身體能鬆快些。”竇太后拍拍陳嬌的手背,令宮人宦者都下去,“嬌嬌,我有事同你說。”
“諾。”
待殿門關閉,陳嬌浸濕布巾,繼續為竇太后擦拭掌心和手背。
“日前天子提及要行新錢,趁著我還清醒,這事得儘快。”
“大母,您不是說此事不能急?”陳嬌詫異道。
距朝廷推行三銖錢沒有多久,劉徹又要改成五銖錢,雖然郡國的鑄幣權俱已收回,仍不免顯得急進,難保不會招來反對。
這樣的道理陳嬌都清楚,何況是竇太后。
“時不待人。”竇太后沉聲道,“若無這場大病,若我還能多活幾年,事情尚可等待,如今卻不成。”
“大母……”
“別急,聽我說。”竇太后打斷陳嬌,繼續道,“即使有天子吩咐,侍醫也不敢瞞我。況我自己的身體如何,我豈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