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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信姊妹反應不一。
陽信見過曹時,眼前浮現少年英俊的面容,臉頰微微泛紅。三公主常居椒房殿,對陳蟜所知甚少,聽到要與其定親,並無多少真實感。
二公主低著頭,臉紅一陣白一陣。
坐在兩側的姊妹,一個嫁於徹侯,一個嫁給徹侯和長公主之子,且是天子與太后定下,今後必當尊榮。自己卻被徹底忽略,阿母竟然都不提,憤怒和屈辱感不斷攀升,近乎抑制不住。抬頭看向身前的王皇后,心中甚至生出怨恨。
她比阿妹年長,同陳蟜年歲相當,為何定的不是她?!
哪怕雙目不能視,竇太后也能猜出眾人的反應,笑容裡帶著冷意。
陳嬌靠在榻邊,將館陶長公主和王皇后的表情盡收眼底,想起昨日竇太后所言,眼底的諷意更深。不經意看到陽信微紅的臉頰,詫異地挑了下眉。
察覺陳嬌正在看自己,陽信公主立刻瞪回去,表情中滿是敵意。
陳嬌哼了一聲,轉頭對竇太后低語。隨後又看向陽信,表情似笑非笑,和竇太后竟有五分相似。
見到這一幕,陽信臉色微變,迎上王皇后冰冷的目光,全身都在隱隱發抖。咬牙垂下頭,不再同陳嬌對視,主動表示讓步。心中的憤怒和恨意卻不斷攀升,終有一日會徹底爆發。
太子妃人選定下,劉徹的表現卻極是冷淡,面對韓嫣的調侃和打趣,基本沒什麼反應。除了每日在宣室看景帝處理政務,劉徹餘下的時間不是同太傅和少傅學習,就是和曹時、公孫賀等人一同練習騎射。
上郡送來好馬,配上新制馬具,少年們在林苑間奔馳開弓。射膩了靶子,就命衛士驅趕野鹿小獸,一路拉弓射箭,曹時和公孫賀各得一頭野鹿,韓嫣射中一隻野兔,唯獨劉徹兩手空空。
射獵結束後,少年們聚到一起,看到太子空蕩蕩的箭壺和馬背,曹時和公孫賀下意識擋住身後的野鹿,韓嫣則是哈哈大笑,指著馬背道:“阿徹未得一物,騎射還得練!”
劉徹哼了一聲,臉上有些掛不住。
公孫賀開口解圍,氣氛方才轉好。
護衛很快架起火堆,射得的獵物都被洗剝乾淨,架在火上烤制。
少年們席地而坐,包括劉徹在內,全都沒什麼忌諱,等到鹿肉和兔肉烤熟,用匕首切下來,蘸著鹽粒送入口中。
騎僮送上烤好的蒸餅,曹時拿起一張,用刀子劃開,塗抹醬料,夾入大塊烤好的鹿肉,咬下一大口,腮幫子鼓起一塊。
“這是邊郡的吃法。”咽下嘴裡的蒸餅,曹時含糊解釋一句,隨後又咬下一大口。巴掌大的蒸餅,竟被他三口吃完。
反手抹去嘴角的醬料,少年很快又抓起一張。
被曹時帶動,劉徹、公孫賀和韓嫣陸續拿起蒸餅,韓嫣命騎僮取來醃菜,一同夾在餅里,發現滋味更好。
“太中大夫去雲中郡,帶回不少新的吃食。”公孫賀吃完五個蒸餅,再伸手,發現木盤裡已經空了。左右看看,知曉同伴不會勻給他,只能撕下一條兔腿,用手抓著撕扯大嚼。
“馴牛之法,新犁,新馬具都是雲中郡所獻。”曹時吃完蒸餅,同樣扯下一條兔腿,“我聽說魏太守軍中還有毒煙筒,專門對付匈奴騎兵。”
“對了,毒煙筒似是沙陵縣趙氏子所獻。”公孫賀為太子舍人,父祖都在軍中,消息比曹時更加靈通。
“沙陵縣趙氏?”劉徹停下動作,“是獻馴牛之法的趙氏子?”
“沙陵縣應該沒有兩個趙氏?”
先秦時,姓、氏有嚴格區分,使用的場合也有嚴格規定。氏別貴賤,姓別婚姻,絕不能混淆。以兩漢皇室為例,劉實際上是他們的氏,而非姓。再如桃侯劉舍,其父是被賜氏,而非賜姓。
趙嘉祖上有氏,故可以稱趙氏。
衛青蛾祖上無氏無姓,至曾祖和祖父時才因功得姓,嚴格意義上來講,她並不能稱衛氏,只能稱衛姓。
自秦漢之後,姓氏逐漸合一。時至今日,姓氏的界限早已經模糊。朝中貴人偶爾會提及,但就民間而言,基本上姓氏已經是同一個概念。
“家君曾與桃侯宴飲,聽桃侯提及沙陵趙氏子,言其不過舞勺之年,好學聰慧,博覽典籍,被魏太守請為賓客。他日被舉薦入朝,必有一番作為。”公孫賀道。
“我若入邊塞,必當與之一會。”曹時咬斷野兔的腿骨,咯吱咯吱嚼著。
“毒煙筒,馴牛之法,”韓嫣來回念著,突然道,“新馬具會不會也同他有關?”
“阿嫣想多了。”公孫賀哈哈大笑。
“想多了?”韓嫣心中不以為然。但見曹時和劉徹都站在公孫賀一邊,也只能聳了聳肩,沒有繼續堅持。
遠在邊郡的趙嘉,尚不知自己成為劉徹和曹時等人的話題。此時此刻,他正忙著和畜場眾人清雪,將壓在雪下的木屋“挖”出來。
“虧得郎君有先見之明,讓人提前加固屋頂。要不然,遇到這麼大的雪,穀倉非塌不可。”熊伯一邊說,一邊用木鏟鏟起凍成一團的雪塊。
按照常理,進入一月之後,雪勢本該減小。偏偏天公不作美,大雪仍是一場接著一場。往往一夜醒來,房門都被雪堵住,需得先從窗爬出去,將雪清走,才能將門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