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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衍部民你一言我一語,痛斥漢騎兇殘,大罵鮮卑人無恥,聲淚俱下,請右賢王庇護,並派兵進行討伐。
“這事我知道了。”祭師眼神陰鷙,很快召來幾個牧民,讓他們將呼衍部眾人帶下去休息。
呼衍部民急切想要報仇,但祭師主意已定,根本沒有他們說話的餘地。
加之祭師權重望崇,右賢王領兵出戰,部落上下皆從其號令。想要獲得庇護,必須俯首帖耳,不能有任何違逆。若是引來對方不滿,大仇未報,還會弄巧成拙,給在外作戰的勇士帶去麻煩。
呼衍部民不再糾纏,老老實實起身,補充過食水,聚到空出來的帳篷中休息。
祭師召來兩名游騎,讓他們帶上鷹,儘快追上在外的大軍,將呼衍部的遭遇上稟右賢王。
“刀弓一同帶去,正好核對一下,究竟是哪支鮮卑。”
游騎領命出帳,帶上引路的黑鷹,迅速動身追趕大軍。
祭師獨自坐在帳內,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想著想著,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支鮮卑部會不會是漢人假扮?
沉吟片刻,蒼老的面容上現出一抹詭笑。
是與不是,並無多大區別。
鮮卑各部曾和丁零一同叛亂,雖被王庭鎮壓,近幾年也算不上老實。如今把柄抓在手裡,正好趁機給他們一個教訓。
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屠滅一兩個大部,才能讓剩下的更加老實。
至於別部數量,根本不需要擔心。鮮卑人少了,氐、羌、烏桓乃至丁零和極西來的蠻子都可以補充。
最重要的是,適當削弱別部力量,對本部也有好處。
越想越是在理,祭師喚來帳外的守衛,讓他們告知營地眾人,好生招待投奔的呼衍部民,留下他們有大用,不要起吞併的心思。
“呼衍部有三千人隨大王出戰,誰敢起不好的心思,休怪我不客氣!”
守衛領命而去,祭師的話很快傳遍營地。
呼衍部眾人心生感激,右賢王的兩個兒子卻同時找上祭師。
“呼衍部只剩這點人,早晚不復存在,歸入我部不是理所應當?”
兩人懷抱同樣的心思,坐在帳中,等著祭師答覆。他們奉命留在後方,保護部落安全,並沒有隨軍出戰,對於祭師十分尊重,卻很不滿這樣的安排。
祭師半合雙眼,看著身材壯碩、卻沒什麼腦子的兩個王子,只感到一陣頭疼。
難怪右賢王出征更喜歡帶上其他幾個兒子,挑選繼承人時,也將兩人排除在外。這樣腦子不轉彎,的確不適合領兵,更不適合統領部落。
頭疼歸頭疼,兩人的身份擺在那裡,祭師還是耐下性子,將情況解釋一遍。
兩人再是愚鈍,好歹腦子裡塞的不全是棉花,多少能聽進去話。聽完祭師所言,覺得有理,沒有繼續堅持,各自起身離開帳篷。
目送兩人背影消失在帳後,祭師突然覺得,他們並非毫無可取之處,至少能聽進去自己的意見。相比之下,其他幾位王子就顯得太有主意。
思及此,祭師微微眯起雙眼。
愚鈍但能聽取意見,聰明卻固執己見,到底哪個更加合適?純正的匈奴血統,和有大月氏血統的繼承人,大王更傾向於哪一方?
或許,他不應該繼續旁觀。
為了自己,也該早作打算。
不提匈奴後方暗潮洶湧,漢騎搶到三十多車糧食,兩千餘頭肥羊和數百匹戰馬,自身損失微乎其微,小到能夠忽略不計,可謂初戰告捷,戰果斐然。
假扮鮮卑的漢騎奔出數里,確保周圍沒有胡部和胡騎,才除去偽裝,將染血的皮袍燒毀,灰燼用馬蹄踏過。其後向東行進,找到事先約定的小河,下馬休整片刻,就聽到高亢的鳴叫。
“是趙軍侯的金雕。”負責放哨的漢騎高聲道。
帶兵的屯長和隊率立即站起身,下令全軍上馬,套上運糧的大車,追在金雕身後。
廝殺之後,又是長途奔襲,漢騎本該精疲力竭。
然而,兩支騎兵匯合後,沒人現出半點疲憊,相反,看到並排停放的大車,以及數量超過兩千的肥羊,包括趙嘉、魏悅和李當戶在內,表情中都帶著興奮,只覺得熱氣上涌,隨時可以抄起刀子再來一場。
身後沒有追兵,眾人採納趙嘉提議,在河流上游進行休整,埋鍋造飯,讓騎兵敞開肚子吃一頓。
“殺羊,糧食分開裝。”趙嘉指著大車,吩咐文吏,“匈奴本部被搶,事情不小,南邊的大軍勢必會有動作。帶著大車不方便,好在戰馬足夠,糧食分成小袋,全都綁到多出來的馬上。”
自從趙嘉出現,魏悅和李當戶對後勤直接撒手,全都交給他來安排。
事實證明,趙嘉不負所托。在漢騎輪換警戒,抓起烤肉大嚼時,他沒有休息,著手清點收穫,整備軍糧。
糧食分到獸皮袋中,綁到戰馬背上,很快就能處理妥當。
兩千頭羊讓他有些為難。
如果是大軍出征,抓回來的牛羊自然要帶回去。如今情況不同,他們和匈奴在草原兜圈,速度就是一切。萬一被大軍追上,這些羊都會變成累贅。丟掉實在可惜,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在危險出現之前,能吃多少是多少。
“是嘉考慮不周。”將事情交給文吏安排,趙嘉走到魏悅身邊,直接坐到草地上,頭盔抓在手裡,心情有些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