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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母,陛下非任性妄為之人。河東郡的確出了大事,這些人實是罪有應得。”陳嬌跽坐在竇太后榻邊,接過宮人手中的漆盞,親自為她送服湯藥。
同時就她所知的情況,對竇太后加以解釋。
“我也是聽阿母說的,這兩人罪責不輕,早該殺頭。”
這段時日以來,陳嬌時時刻刻守在長樂宮,衣不解帶,精心照料竇太后,仁孝之名傳遍朝中,城內百姓亦有傳頌。
反觀王太后,趁著竇太后病弱,陳嬌分身乏術,幾次召見田蚡,大肆在宮內安插人手。四名有封的家人子,許美人無法拉攏,其餘三人先後被召見,各自得了不少好處,再見到皇后,態度明顯和之前有所區別。
不想讓竇太后煩心,陳嬌嚴令眾人收緊口風,不許透露一星半點。
殊不知,竇太后在漢宮幾十年,哪怕病得再重,宮內的消息也瞞不得她。前朝的事是她主動放手,為的是竇、陳兩家,也為讓天子記她一分好,在她去後善待陳嬌。
漢宮之內則是另外一碼事。
縱然陳嬌下令封口,她仍有消息渠道,對近段時間發生的事,尤其是王太后的諸多動作,全部一清二楚。
她之所以沒有處置,是打算看一看,陳嬌將如何應對。
正如她之前所言,她沒法護陳嬌一輩子。等她離開後,這漢宮中的一切,必須陳嬌自己面對。如果不能解決眼前這場“危機”,今後的路必定會更加難走。
讓竇太后沒有想到的是,對於王太后的咄咄逼人,陳嬌始終沒有正面反擊,僅是默默承受,一心一意為她侍疾。
王太后要權,陳嬌能給就給;王太后安插眼線,陳嬌視而不見;王太后拉攏家人子,明里暗裡使絆子,陳嬌訓斥過家人子,對王太后依舊恭順有加。
最後是館陶看不下去,怒氣沖衝進到宮內,直接鬧到王娡跟前。
王太后算準劉徹將來問安,刻意示弱,襯得劉嫖得理不饒人。
出乎預料的是,劉徹根本不打算為她出氣,反而站到館陶和陳嬌一邊。礙於孝道,不好公然頂撞王太后,下手卻半點不留情,王太后數月來的努力,頃刻間付諸東流。
王娡被氣得發抖,劉徹仍無半分鬆口,直接以王太后有恙,需要靜養為由,將她同“宮權”隔離開來。想借侍疾為難陳嬌,同樣被劉徹當場堵住。
“嬌嬌要侍奉大母,脫不開身。長姊閉門這些時日,想必已經知錯。此次母后有恙,長姊理當侍奉。二姊在漁陽,往返不及。三姊同在長安,可召進宮中。”
看明白劉徹的態度,館陶怒氣全消,若非礙於場合,單看王娡有氣發不出的樣子,都想要大笑三聲。
大概是想進一步激怒王娡,劉嫖直言,回去後就告訴三公主,讓她進宮侍奉王娡。
投靠王娡的家人子,因對皇后不敬,哪怕身懷有孕,也被劉徹厭棄。
原本決定的封賞,就此全部押後。縱然她們生下皇子,只要天子不回心轉意,這輩子都將止步良人,不可能再升品佚。
衛子夫身為下家人子,連良人都不是,僅僅是比宮人稍高一些的少使。
之前王太后勢大,又是天子生母,她和另兩個家人子一樣,皆以為找到靠山。畢竟竇太后病重,恐將時日不久,陳嬌無子,類比被廢的薄皇后,想不動心思完全不可能。
哪裡想到,美夢做到一半,就被現實擊得粉碎。
動手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們心心念念的天子。
幾名家人子因懷有身孕,依照陳嬌安排,兩月前遷出永巷,搬入未央宮。結果行事不慎,招來天子厭惡,直接被移出未央宮,搬入距永巷不遠的偏殿。
衛子夫不甘心,卻不似另外兩人失去希望,而是留心觀察宮人宦者,瞧見伺候許美人的宮人,眼底迅速閃過一抹喜色。
“少使,該走了。”
知曉三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受寵,宦者姿態雖然恭敬,語氣卻藏著輕慢。
衛子夫假意順從,跟著眾人行到石階前,趁宮人不留神,突然提起裙擺,不顧沉重的身子,向許美人的寢殿快步行去。
“我有陛下子嗣,誰敢攔我!”
衛子夫推開擋路的宮人,對另兩名家人子說道:“不想再去永巷,和我一同去求陛下!”
兩人如醍醐灌頂,立即和衛子夫站到同一陣線。
三人仗著身孕硬闖,宦者宮人不敢攔,竟真來到許美人的寢殿,見到來看長女的劉徹。
“怎麼回事?”
聽到劉徹的聲音,三人立刻匍匐在地,兩人哭訴委屈,求劉徹不要讓她們離開未央宮。
“陛下,妾懷著您的孩子。”
“妾不想回永巷!”
劉徹被哭得厭煩。
依他的性子,一旦厭惡一個人,再不可能轉圜。實在不耐煩再看兩人,當即命宦者將她們拉開,強行送往偏殿。
瞧見伏在地上流淚,始終沒有吵鬧的衛子夫,劉徹皺眉道:“把她也帶走。”
宦者正要上前,衛子夫突然抬起頭,不似另兩人哭得雙眼紅腫,反而梨花帶雨,顯得楚楚可憐,很能引起人的保護欲。
“陛下,妾不求其他,只求能見阿弟一面。”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