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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媼掀開盒蓋,很快又合攏,反應和女兒一般無二。過了半晌,方才側過身,將盒子再度打開,看著鎏金的釵環,驚色難掩。
“真是阿青給的?”
“還能有假?”衛少兒靠在衛媼身邊,摟住她一隻胳膊,“這一回,阿母該放心了吧?阿青日子過得不錯。”
衛媼沒出聲,眉心鎖緊。
“阿母,阿青是趙校尉親兵,在邊郡時,還曾隨軍出戰。”衛子夫輕聲提醒衛媼,“阿母無需擔心這些東西的來路,以阿青的性子,做不來那些烏糟事。”
聽到衛子夫的話,衛少兒才明白衛媼為何只見驚、不見喜,幫著一起勸道:“阿母,阿青不是那樣人,否則趙校尉也不會重用。快莫要多想,被阿青知曉還不心涼。”
衛媼點點頭,將木盒收到一旁。思量自家已為庶人,兒女能夠自由婚配。待到三女出嫁,一人分一件,當做壓箱底的嫁妝。至於長子和兩個小兒子,想娶婦,就要自己去賺錢布,沒有兄弟給出錢的道理。
想到嫁女,衛媼看向衛少兒,詢問今日見到霍仲孺,對方可說了什麼。
“還能說什麼。”衛少兒斂起笑容,扯了扯衣袖,“反正他家中有婦,我不能嫁他,更不能與他為外婦。”
“去病怎麼辦?”
“我養。”衛少兒抬起頭,目光堅定,“仰賴阿青,我現為庶人,不再是侯府家僮。去病跟著我,再不會低人一等。”
“可……”
“阿母,你不知曉,今日見那人,他竟要阿姊與他為妾!”衛子夫道。
“什麼?”衛媼大吃一驚。
“怕是打探出阿青的消息。”衛少兒冷笑。
霍仲孺身為小吏,協助文吏做事,能接觸到一部分文書。循著衛媼一家改籍之事,探聽出衛青在軍中,算不上稀奇。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不然,也就不會提出讓衛少兒與他為妾。
“我好不容易成了庶人,去給吏婦做奴婢,到底是多想不開?又豈能對得起阿青!”衛少兒恨聲道。
聽完二女之言,衛媼不由得嘆息。思來想去,沒再提霍仲孺,轉而打開藤箱,取出多年積攢的錢布,清點之後,決定明日交給衛長子,讓他帶去營內給衛青,充部分市屋之資。
“阿母這是作何?”
“阿青不缺錢布,但不能靠他一人。”衛媼看向湊在一起的兩個兒子和外孫,語重心長道,“阿青能有今日,委實是不易。縱然幫不上忙,也不能拖後腿。得讓阿步和阿廣知道,凡事要靠自己,不能坐享其成。”
說到這裡,衛媼又看向兩個女兒,道:“你們這些年過得苦,我都知道。之前是家僮,實在沒有辦法,如今已是庶人,儘量找個貼心人。嫁妝我為你們存著,遇到委屈,幾個兄弟都能給你們撐腰!”
衛少兒眼圈泛紅,衛子夫也哽咽不語。
衛孺提著藤籃進到屋內,見到這一幕,不由得大吃一驚。
“阿母,阿妹,這是怎麼了?”
“阿母說,要給阿姊嫁妝。”衛步突然開口。
“阿姊就哭了。”衛廣接言道。
“啊啊!”霍去病還不能說話,手腳又被包著,只能不滿地發出單音。
衛孺又驚訝又好笑,放下藤籃,掀開蓋布,拿出一張蒸餅,掰成兩半,遞給兩個弟弟。
“糖餅,吃吧。”
隨後看向衛媼和兩個妹妹,笑道:“先用飯食,哪怕阿妹為嫁妝不勻落淚,也得吃飽,才有力氣爭論。”
“阿姊!”
衛少兒和衛子夫一起瞪眼,衛媼卻被衛孺逗笑。
自從改籍,一家人變化不小,哪怕是寡言的長女,偶爾也會開起玩笑。
距平陽侯府不遠,趙嘉正由曹時帶路,來到一座三進的宅邸前。
漢初的建築崇尚大氣樸實,從外觀去,院牆以夯土築成,帶有明顯的秦時風格。牆頭和屋頂鋪有圓形瓦當,又屬於西漢建築特點。
院門以木製成,曾著漆,風吹日曬,加上房主未曾修繕,部分出現剝落。
曹時命健仆去叫門,未過多久,院門從內開啟,一名面容清癯、鬚髮斑白的老者出現在門後。
“見過貴人,敢問何事?”老者身著短褐,發以粗布包裹,一身家僮打扮,卻是舉止有度,不見半分粗莽。
“市屋。”
聞聽此言,老者面露喜意,當即喚小僮稟報主事人,其後打開院門,請一行人入內。
這座宅院本為五官中郎將所有,因其犯罪,官職被奪,更要輸錢保命,家人四處奔波,城外的良田賣得差不多,再售出這座宅院,就能湊足數目。運氣好的話,還能有些富餘,足夠一家人返回原籍,再置辦幾畝薄田。
因家主犯事,現被囚在獄中,出售田產和房屋之事,俱由其妻和長子做主。
住在一條街上,對方一眼認出曹時,彼此見禮之後,先帶人看過屋舍院落,見趙嘉有幾分意動,斟酌再三,給出一個相當合理的價格。
在此之前,趙嘉已看過三處,都不甚合意。
唯獨此處,位置不錯,屋舍寬敞明亮,院中還有一口水井,算是合他心意。而且房主開價合理,在他看來甚至有些低,不由得更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