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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天災人禍,百姓無糧果腹,其苦難言。”
趙嘉一邊說,公孫賀一邊記錄,記到最後,筆越落越慢,心情愈發沉重。
“農賦不可過重,以商稅補?”劉榮突然開口。
趙嘉先是點頭,繼而搖頭。
“商稅僅是一則。”
見公孫賀和劉榮提起興趣,趙嘉鋪開羊皮,提筆在其上勾畫,粗勒繪出兩條商路,開始為兩人講解,如何將目光放到國外,如何發展對外商貿,如何將戰爭越打越富。
窮兵黷武,不意味著要耗空國庫,咱們可以對外剝削……咳,發展商貿。反正從古至今,誰拳頭大誰說得算。
總之,用對方法,戰爭並非空耗國力,照樣可以成為生財之道。
經過慎重考慮,趙嘉撿能說的講解,過於超前的理念,全都有所保留。
不承想,眼前兩位的接受力超出想像,趙嘉提出引子,他們腦筋飛轉,列成一二三四諸多條目。
中途,張生和張次公突然出現,一起加入討論。
討論到激烈處,甚至連戰術戰法都出來了。
看到這一幕,趙嘉驚訝之餘,再一次清晰體會到,“漢風尚武”究竟是種什麼概念。
第一百五十一章
景帝後元年,六月
漁陽鹽場走上正軌, 諸事交接完畢, 趙嘉點齊軍伍健仆, 踏上返程之路。
隊伍出城時,漁陽公主親自來送。
南宮侯張生、太子舍人公孫賀、前臨江王劉榮以及衛士丞張次公更出城五里, 至趙嘉再三拜謝,方才停下腳步,目送隊伍行遠。
之所以受到這等禮遇, 除了鹽場的緣故, 還有趙嘉提出的經濟之法。
只不過, 無論張生、劉榮還是公孫賀,在“對外貿易”的理解上都有點偏差。張次公更是直接, 理解成率軍砸開國門, 揍趴一切不服, 以諸番邦養軍, 反哺於國民,所有問題都能解決。
“此法古已有之, 其謂就食於敵。”
趙嘉很想解釋, 這不是一錘子買賣, 而且剝削也不能這麼直白, 更不能竭澤而漁, 總要給點甜頭。
奈何張次公就是如此耿直,連張生、劉榮和公孫賀都認為言之有理。
趙嘉解釋幾回,說得嘴皮子都幹了, 對方始終堅定不移,還老神在在地拍了拍趙嘉的肩膀,表示“我懂,不用解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趙嘉再解釋都是無用。
頭疼數日之後,明白幾人的態度也代表了漢室絕大多數官員,估計幾百年都改不了,乾脆也放飛自我,再提起此事,直接當場點頭:對,諸位說得都對,事情就該這麼辦。砸開番邦大門,就食於敵不算,地盤也要占下來。
反正阻止不了,那就採用另一種方式。
帝國鐵拳揮出,砸碎成渣,然後再和水手搓,搓圓捏扁全都隨意。
至於史書會如何記載,反正錄史的筆在漢朝手中,西域諸國乃至匈奴的歷史都要到漢朝典籍中查找,最後怎麼寫,都是漢家史官說得算。
對於自己人,這些持筆的大佬應該會客氣一點,至少春秋一下的……吧?
懷揣著各種念頭,趙嘉踏上歸家之路。
老兵和更卒十分警惕,沿途絲毫不敢放鬆。尤其是過代郡時,斥候先後派出三波,確保前方沒有問題,才會加速行進。
之前設伏的匪徒,半月前已盡數歸案。果真如斥候所言,不是匈奴,而是遊蕩在邊界的一群亡命之徒,且有遊俠混在其中。
落網後,這些人一口咬定,誤以為趙嘉所部為商隊,設伏是想打劫。
藉口很是拙劣,別說擅長斷案的大佬,連小吏都不會相信。然而,無論如何用刑,惡徒皆執一詞,始終無人改口。
他們不說,不代表事情就此了結。
埋伏邊郡官員,還是得公主召見,對朝廷有大用之人,不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代郡上下沒法交代,漁陽公主不會罷休,景帝也不會罷休。
為迫使賊人吐口,代郡太守向雁門太守求援,從郅都手下調來一名醫匠和兩名獄吏。
來人進到刑房,讓小吏把皮鞭、棍棒一類的刑具都搬出去,在地上鋪開木板,打開木箱,布包一滾,擺出大大小小十多把匕首。
醫匠命人點燃爐火,當著眾人的面熬煮湯藥。
“可是毒藥?”代郡決曹掾請教道。
“補藥。”醫匠撫過花白鬍鬚,笑道,“這是最近才想出的法子。待會用刑時,萬一熬不住,用湯藥吊著,能再多割幾刀。”
多割幾刀?
看著鋪開的刀具,決曹掾面露恍然,被吊起來的惡徒則是滿臉鐵青,繼而變得煞白。
一切準備就緒,醫匠選出一把巴掌長的小刀,笑呵呵地用布擦過,走到惡徒面前,和藹道:“說吧,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惡徒直覺危險,卻強撐著一口氣,堅持不肯吐口。
醫匠搖搖頭,請獄吏幫忙,三人分別站好,挑選合適的部位,同時開始下刀。
剜肉之痛,遠勝過皮鞭。
惡徒張開嘴,慘叫聲瞬間拔高。
十多刀後,惡徒破嗓;三十刀後,湯藥派上用場;五十刀後,惡徒終於挺不住,問什麼說什麼,只求速死,再不用受這份活罪。
代郡官員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