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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魏悅點頭,“阿多送去的野彘甚是味美,阿翁餐食一頭。”
“一頭?”
“一頭。”
趙嘉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即使是小豬,分量也著實不輕,身上的肉相當可觀。一頓吃下一整頭……雲中大佬果真不凡,估計廉頗再世都要甘拜下風。
進入五月,田地中的穀子長得愈發茂盛,蟬破土而出,爬上高處,發出夏日裡的第一聲高鳴。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農人忙著澆水灌溉,臉曬得黝黑,肩頭後背被曬得脫皮,卻是眼也不眨,繼續趕著大車,一趟接一趟往來田間地頭。
鹿老又帶人打了幾口井,周圍砌上石磚,井口安裝汲水的工具,按下搖把,清水汩汩湧出,順著挖掘出的溝渠流入田畝。
水井加上臨近的一條小河,足夠供應趙嘉和衛青蛾手中的田畝。包括趙氏和衛氏村人,只要打過招呼,同樣能自水渠中引一條支流。遇到家中勞力不足,畜場中的青壯和傭耕還會主動幫忙。
消息傳出,有臨近村寨的人不打招呼,擅自截斷水渠,引入自家田中。
此舉自然引起眾人憤怒,村中的青壯實在氣不過,直接將水渠挖斷,反引來對方衝到畜場,準備倒打一耙。
“為何我等不能取水?”帶頭叫囂的是個二十許的青年,原本是縣中無賴,被三老抓回去教育,敢不聽就一頓棍棒,只能老實在家中耕田。
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老實沒幾天,知曉畜場挖掘水井水渠,不想跑遠路去河邊取水,村中的水井又只有一口,自然就打起了歪主意。而村人心生貪念,仗著族中有子弟戰時得功,竟真的被他鼓動。
“趙縣尉新官上任,若是傳出跋扈鄉里,欺壓百姓的名聲,嘿!”仗著人多,青年語帶威脅,根本無所顧忌。
說話間,一雙賊溜溜的三角眼瞄向人群後的衛絹,黏上就不捨得移開,差點當場流口水。衛絹當即沉下俏臉,公孫敖怒髮衝冠,就要衝上去給青年一頓老拳。雖然被衛絹親手拉住,仍死死盯著青年,恨不得當場挖出那雙賊眼。
青年渾似滾到肉,同行的村人也明擺著不講理,畜場裡的青壯和傭耕終於忍無可忍,直接衝上去用拳頭說話。
等打到差不多,三老和力田方才出面,並由嗇夫做保,請鹿老為該村尋找水眼。
“如請人挖井,需計日付出錢糧。如只尋水眼,亦要出粟兩斗。”
對於這個結果,青年自然不滿意,奈何剛被圍毆一頓,且有三老和力田出聲,兼嗇夫親自做保,終究不敢繼續再鬧。
“趙縣尉與人為善,汝等也該心中有數。”三老沉聲道,“今日事情過去,再有人生出歹心,休怪我等不講情面!”
鬧事的村人面上訕訕,思及趙嘉的身份,同樣有些後怕,不敢久留,乾笑幾聲轉身離開。
看著走在村人中的青年,公孫敖攥緊拳頭,後悔剛才沒多出幾拳。
衛絹勾起紅唇,微微一笑。她記得那座村寨離郡內的養馬場不遠,她後日要去馬場送粟麥和肉醬,湊巧的話,說不定能夠遇到。
撫過發上的銀釵,少女嘴角帶笑,雙眸卻異常冰冷。在公孫敖看過來時,冰冷逐漸融化,笑意融入眼底,瞬間變得溫暖。
畜場發生的事,趙嘉是事後方才知曉。類似的事經歷得多了,他實在顧不上生氣,叮囑熊伯和虎伯照看田畝畜場,自己一頭扎入官寺,翻閱往年資料,著手制定更卒的操練計劃。
匈奴暫時退回北邊,不代表會一直老實。不需要多久,他們就會捲土重來。這些更卒陸陸續續都會走上戰場,於他們而言,一場系統性的訓練可謂至關重要。
第一百零九章
整個五月,雲中郡滴雨未落。
烈陽炙烤之下, 溪流接連斷絕, 河流水位下降, 動物大批聚集到水邊,爭搶剩下的水源。雲中之地又出現旱災的徵兆。
就在眾人惴惴不安, 徹夜難眠時,天空中忽然烏雲密布,閃電爬過雲層, 雷聲轟鳴, 一場甘霖從天而降。
電閃雷鳴中, 天像破開巨大的口子,雨水猶如瀑布, 自半空傾瀉而下。乾涸的小溪重新開始流淌, 蜿蜒的小河穿過草場, 烈日炙烤的大地也在這一刻變得蔥綠, 現出勃勃生機。
黃羊站在雨中,多數一動不動。
小獸蹲伏在草叢裡, 享受雨來時的清爽。
畜場內, 青壯和傭耕走出木屋, 扯掉上衣, 袒露健壯的胸膛, 任由雨水沖刷而過,口中大呼著痛快。
趙信和趙破奴帶頭衝進雨里,衛青和阿稚幾個跟著往外沖, 不想被少年們抓住。疑惑地回過頭,對上趙破奴和公孫敖的笑臉,腦中頓時警鈴大作。
“哪裡跑!”趙破奴嘴角上翹,雙眼笑得彎起。公孫敖搓著大手,滿臉的“不懷好意”。
孩童們迅速散開,奈何腿不夠長,一個接一個被抓回來,轉眼就被扒去衣服,僅留一條犢鼻褌。
見到這一幕,雨中的青壯哈哈大笑。
趙破奴和公孫敖洋洋得意,趙信雙手舉起無奈認命的衛青,掂掂重量,笑道:“阿青壯實不少。”
說話間,公孫敖從孫媼處取來新制的胰子,和趙信一起動手,將孩童們逐個拉過來,洗掉發間的油膩和身上的泥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