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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王、陳三家聯合,加上南宮侯和依附幾家的朝臣,形成不可小覷、甚至能左右朝局的一股勢力。
之前暗成聯盟,準備集體反撲的諸侯王,少部分開始心中惴惴,扛不住壓力,甚至打起退堂鼓。意見不能統一,本就鬆散的聯盟頃刻出現裂痕。
竇嬰抓準時機,從最薄弱處下手,舉發曲逆侯陳何強奪別人妻子,證據確鑿,終於打破多日來的僵局。
依漢律,陳何被下獄,中尉寧成手段盡出,審出的口供裝滿十隻木箱。
最終,陳何數罪並發,被奪爵,並判棄市。為保住性命,陳何不得不傾盡家財,手中的銅山和擅鑄幣的家僮一併上交,總算留住腦袋。
縱然是有心算無心,只要立身持正,一言一行經得起考驗,也不會被人抓住把柄,落得封國廢除,家業散盡。
如果陳平泉下有知,見後代不肖至此,估計棺材板都壓不住。
曲逆侯之後,汝陰侯、張侯接連獲罪,好在罪名尚輕,輸銅即能免罪。一場風波之後,封國戶數雖有削減,爵位好歹還在。不類陳何一般倒霉,從侯爵直接貶為庶人,如非有銅山抵罪,估計墳頭的草早長過兩尺高。
劉徹一套組合拳打下來,不只震懾諸侯,也著實驚到劉陵。
明明之前諸事順利,將劉徹壓得低頭,甚至送來絹金。怎麼眨眼的功夫,形勢即發生顛倒,大好態勢一去不復返,別說進一步謀劃,之前形成的聯盟也變得不甚牢靠。
劉陵想不明白,心焦之下,唯有給淮南王送去書信。
如之前一般,信使出城即被攔截。幾名遊俠仗著藝高人膽大,為避開監視,竟妄圖穿行林苑。
他們的運氣很不好,甚至可以說糟糕透頂。左拐右拐,竟撞見負重跑的沙陵步卒。
原本步卒不會跑這麼遠,怎奈實戰訓練之後,各營都在加碼,作為陷阱一環的趙嘉所部,更被其他三營作為標杆和假想敵。
不想被超越,沙陵步卒必須給自己加碼,負重至少四十斤,每日比旁人多跑五里。這樣一來,活動範圍自然擴大。
遊俠很不幸,遇見訓練中的沙陵步卒。
帶隊的屯長有經驗,發現擅闖之人,二話不說直接拿下。
遊俠手中不缺人命,拔出刀子,做困獸之鬥。可惜他們找錯對手,沙陵步卒秉持“高效”準則,不玩單挑,只練群毆。
命令下達,全體一擁而上,三下五除二,將遊俠捆成粽子。彼此分一分,權當是訓練加碼,扛在肩上,一路奔回營中。
鑑於之前經驗,文吏無意浪費時間,直接請趙校尉主持審訊。
作為郅都看好的後輩,趙嘉放棄掙扎,拿起周決曹慣用的刀筆,鋒利的尖端逼近遊俠左眼,沒有浪費口舌,簡單一句話:“說不說?”
不到一個時辰,遊俠就接連吐口。
聽到劉陵的名字,趙嘉完全不感到意外。請來曹時和韓嫣,把人送去城內,自己就算完成任務。
“我明日遷居。”趙嘉拿起一方細布,一邊擦手一邊笑道,“美酒佳肴俱已備下,務請君侯、王孫撥冗。”
看看面帶笑容、貌似無害的趙嘉,再看看半死不活、僅剩一口氣的遊俠,思及之前被送進城的探子,曹時和韓嫣齊齊打了個寒顫。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之前聽魏悅提及,趙嘉得雁門太守郅都青睞,彼此時常書信,他們還有幾分不信。如今來看,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第一百八十七章
趙校尉親自審訊,遊俠扛不住, 對闖入林苑的意圖供認不諱。口供錄下後, 當日即被押入中尉府, 懷揣書信呈至天子案頭。
看過信中內容,劉徹眸光微冷。
表面看, 劉陵所書平平無奇,除了向淮南王問安,內容頗為瑣碎, 很難串聯到一起。仔細琢磨, 會發現字裡行間大有蹊蹺, 分明是將近日朝廷諸事及宮內動向打碎拼湊,整合在書信之中。
如非早有防備, 料定書信內容不簡單, 未必能看出其中端倪。再粗心一些, 很容易令其矇混過關。
由此來看, 劉陵果真狡詐,淮南王留女在京, 從最開始就不懷好意。
將寫滿字的絲絹丟到一邊, 劉徹端起漆盞, 飲下半盞溫水。
宣室內僅他一人, 宦者非召不得入內。
韓嫣、曹時在林苑練兵, 公孫賀另有政務,餘下兩名侍中被派往王國出任鐵官,心情煩悶時, 他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想到整日給他找麻煩的諸侯王,劉徹愈發煩躁,火氣蹭蹭向上冒,眼底近乎冒出血絲。
值得慶幸的是,他牢記竇太后之言,任憑怒火上涌,頭腦依舊保持清醒。心知時機未到,沒有藉此事抓捕劉陵,僅命宦者傳諭,嚴密監視淮南王女,密切掌握她在長安內的一舉一動。
暫時引而不發,不代表拿這位陵翁主沒有辦法。
恰恰相反,如果劉徹有意,隨時能將劉陵下獄。
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實因目前掌握的證據並不能動搖淮南王根基,更可能被劉陵鑽空子,再藉此挑撥人心,攪動風雨。
在劉徹看來,與其不痛不癢地斥責幾句,罰糧食錢絹,不如暫時隱忍,待掌握關鍵,再以雷霆之勢將其拿下。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對敵人必須下死手,不容留下一口氣,以防被其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