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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初期,國內銅礦多掌於諸侯王和貴人之手,朝廷允許私人鑄錢,“莢錢”大行其道,於國非但無益,反而是不小的損害。
趙嘉懷揣抱負,決心撬動歷史軌跡,避免武帝晚期國庫見底,百姓難負重稅的情況。
為達成目的,部分遊戲規則必須改變。鹽、鐵收歸國有已是題中之議。天子已在演武后打開缺口,開挖諸侯王牆角。
接下來,就是要收回私人鑄造錢幣的權利。
此外,還有農稅、商稅、人頭稅以及酒業等一系列問題。趙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夠看出其中問題,也能提出大框,真正實施,還需要更為專業的人才。
話說桑弘羊籍貫何地,現在幾歲?
遠在洛陽之地,尚是舞勺之年的桑弘羊絕不會想到,長安城未央宮內,正有一個姓趙名嘉的縣尉揮鍬挖坑,而且挖了不想填,盤算著坑了自己。
趙嘉由錢幣入手,陸續引出礦產、商貿,中途歪了下樓,提及羊毛紡織,甘蔗熬糖,茶葉邊貿。
見劉徹聽得興致勃勃,趙嘉乾脆一歪到底。
反正宣室里就三個人,一個主講,兩個聽眾,主講口中的東西很是稀奇,之前少有人同劉徹提及。少年天子滿懷好奇,聽得津津有味,壓根沒意識到,主講中途歪樓,四十五角開始傾斜。
聽著趙嘉的講述,劉徹眼前豁然開朗,一舉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乍然生出“滿地都是錢,俯拾即得”的感覺。
農為國本,向農人苛重稅實不可取。相反,理應大力扶持,在條件成熟的情況下,進行減稅方為上策。
來錢的套路千千萬。
充實府庫,鍛造軍隊,皆有更好的途徑。壓榨國民實為下下之選。
為讓武帝有更直觀的感受,趙嘉還提起前朝記載。
以秦為例,秦軍號稱虎狼之師,國內男子人人皆兵。以當時的用兵頻率,錢糧和勞動力都會出現不足。
在這種情況下,秦軍以一敵眾,硬是揍趴山東六國,一統天下,其中有一個重要的關節:掠奪!
無甲就到敵人身上去扒,無弓弩箭矢就到敵人手中去搶,沒有戰馬就去胡部手中掠奪。國內缺乏勞動力,就抓捕野人、劫掠胡人,全都綁上繩子,充為隸臣妾。
其中,羌人是最常被掠奪的對象。
“羌人?”韓嫣突然出聲。
“然。”趙嘉頷首。
事實上,如果不是翻閱太守府的典籍,趙嘉也不會發現這段歷史。
戰國時期,匈奴和趙國之間的戰爭最為頻繁。遇上趙將李牧,沒少被收拾。最慘烈的一戰,被揍得滿草原逃命,之後十幾年不敢南下,見到趙國的戰旗都會腿肚子發抖。
羌人的實力反倒比匈奴更強一些。
可惜他們的鄰居更不好惹,是擁有虎狼之師,聞戰而喜的秦國。
歷史上,羌人不乏統一崛起的機會,可就像老天開的玩笑,每當羌部有強盛的苗頭,秦國就會出現雄才大略的君主,而且常會出現父子檔,例秦孝公和秦惠文王,秦昭襄王和秦孝文王。
雖說中間總會有幾任劃一划水,像是秦莊襄王子楚。但緊接著,就會跳出更為恐怖的存在,例如子楚他兒子秦始皇。
可以說,從秦始皇的祖先得周皇室分封時起,就和羌人結下“不解之緣”。
邊境不穩,秦軍驅胡羌;國內少糧,秦軍劫胡羌;勞動力不足,秦軍捕胡羌。
羌人一度學到中原的耕種之法,短暫實現統一。結果被秦國發現,二話不說直接發兵,幾戰下來,又被揍得四分五裂。
自此之後,秦軍隔三差五就會到羌部睦鄰友好一下。
羌部欲哭無淚,薅羊毛也就罷了,偏盯著羌部,一年四季不停地薅,這還讓不讓人活?!
不過事情也需要對比,比起直接被揍死的義渠,羌部好歹還能活下去。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在懾服於秦軍的強大的之後,部分羌人主動歸降,牢牢抱住秦王大腿,加入秦軍,甘願為秦王作戰。
他們視自己為秦人,其他羌部找上來,提起祖宗血緣,邀請共同造反,當場就被飛踹出去,一邊踹一邊大罵:XX的爪,休要套近乎,乃公是秦人!
後世出土的秦始皇陵兵馬俑,其中有部分相貌迥異漢人,就有可能是歸降之後,為秦軍作戰的胡人。
隨著趙嘉的講述,劉徹先是皺眉,其後似有所悟,雙目放光,越來越亮。
第一百六十九章
趙嘉以秦國為例,提出窮兵黷武不是事, 完全可以就食於敵, 以戰養戰, 掠胡以補錢糧及勞動力。
秦國掠羌,漢可以掠匈奴。
自白登之圍後, 匈奴年年侵擾漢邊,百姓苦其久矣。
匈奴到邊郡打穀草,漢就能到草原掠牛羊。
之前匈奴占據優勢, 漢朝無法大規模開戰, 只能韜光養晦, 行和親之策。如今形勢轉換,長安漸強, 草原卻一夕生亂, 鬧得不可開交。這種情況下, 即使不能馬上發大軍團滅, 也能敲幾記悶棍,割幾塊肥肉, 逐步收回利息。
劉徹被趙嘉說動, 凝視擺在面前的地圖, 掌心覆上, 在“乾死匈奴, 打通商路;劫掠諸胡,以饗國人”的基礎上,萌生出“弓箭所及皆當為漢土, 刀鋒所指必當為隸臣”的豪情壯志。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