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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雲中郡,程不識迅速調集軍隊,攜帶魏尚命匠人趕製的毒煙筒,日夜兼程趕往雁門郡。
與此同時,飛騎不斷馳出邊郡,將戰報送往長安。
獲悉進攻雲中郡的匈奴撤兵,朝廷上下來不及鬆口氣,就接到了雁門太守戰死的消息。
景帝召重臣商議,周亞夫依舊臥病在床,沒有露面,倒是久病的弓高侯被召入宣室,和御史大夫劉舍、魏其侯竇嬰一同探討軍情。
得景帝許可,親往長安謝罪的梁王也被景帝召來,參與到軍情討論之中。
太子劉徹坐在景帝身側,在眾人議邊郡戰事時,始終保持安靜,沒有試著開口,臉上的神情卻帶著憤怒和激動。和景帝相比,他仍很難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尤其是聽到雁門太守死戰,匈奴屠殺雁門百姓的奏報時,更是攥緊雙拳,胸中燃起熊熊怒火。
“陛下,臣請再調大軍。”劉舍道。
自從知曉匈奴單于的大帳出現在戰場,朝廷上下都知此戰非同小可。仗打到這個地步,哪怕是拼人命也絕不能退後半步。
匈奴是一群可怕的惡狼,一旦發現機會,勢必會兇狠撲上來,不咬斷對手的喉嚨誓不罷休。
“陛下,代國相勇猛擅兵,可調代國兵增援雁門。”梁王劉武道。
別看代王是個小透明,代國相灌夫可是以勇猛聞名。
吳楚七國之亂時,灌夫立下戰功被封中郎將,其後葬父還鄉,歸朝後即被任命為代國相。如今代國的疆域和兵力同文帝時不能比,但調出幾千國兵,由丞相灌夫率領馳援邊郡,依舊不是什麼難事。
更重要的是,這些兵調出來,自然不會再送回去。對從七國之亂後就決意削弱諸侯王的景帝來說,可謂是一舉兩得。
代國弱歸弱,代王小透明歸小透明,因未參與到七國之亂,加上劉登喜歡家裡蹲,從不外出惹事,景帝想減國兵都找不到藉口。
梁王提議一出,劉舍和竇嬰都不免側目。再看微微頷首的景帝,心中各有思量,最終都出聲贊同此議,請景帝下旨調代國兵。
一則,邊郡青壯盡被徵召,運糧的商賈贅婿都上了戰場,實在再無兵力可發;二來,匈奴大舉南下,第一批援軍抵達,除雲中郡外,定襄、雁門的危情仍不得解,再出援軍勢在必行;三來,相比長安,代王的轄地距邊郡更近,出兵更加迅速,能更快的增援雁門郡,抵擋匈奴大軍的刀鋒。
“傳旨代王,以代國相領兵馳援雁門。”
“命雲中太守嚴守邊界,命上郡分出兵力增援定襄。”
景帝連下數道旨意,快馬當日便馳出長安城,一路馬不停蹄,向邊郡疾馳而去。
長樂宮中,劉榮跽坐在竇太后面前,聆聽太后教誨。
他在三日前抵達長安,安頓不久,中尉郅都就攜聖旨過府。對於侵占太宗廟土地一事,劉榮供認不諱,並當面寫成認罪條陳,請中尉代呈景帝。
這樣的發展讓郅都有幾分意外。
同當初被廢太子位時相比,面前的臨江王不說判若兩人,改變也是不小。在過府之前,郅都曾以為要面對一個暮氣沉沉的劉榮,不承想,當面對簿,劉榮的反應和表現都和預想中大相逕庭。
這樣的臨江王讓郅都有些看不透。
想到這份認罪書呈送上去的後果,哪怕是心硬如石的郅都尉,也不免為眼前的青年感到可惜。
然而,對比自己的處境,郅都又不免苦笑。臨江王的未來終究可期,自己的下場將會如何,怕是還要看天子和太后的決意。
送走郅都,劉榮又將請安的奏疏送入宮中,其後就緊閉府門,將自己圈起來,不見任何人。直至長樂宮來召,才第一次走出甲第,出現在長安眾人面前。
進入長樂宮後,劉榮的一舉一動都愈發謹慎,言辭滴水不漏,哪怕竇太后眼不能視,也能察覺出他身上的不同。
揮退宦者宮人,待殿內只剩下祖孫二人,竇太后才緩緩開口,神情和聲音都透出蒼老。
“阿榮,莫要怨恨你父。”
“孫兒不敢。”劉榮俯首。
“是不敢,而非不怨?”竇太后追問道。
“大母,入長安之前,孫兒一度以為將死。”劉榮苦笑一聲,知曉自己無法在竇太后跟前隱瞞,乾脆實話實說,“然……”
“然?”
“從江陵往長安時,雲姬言及邊郡諸事,孫兒一路都在思量,終明了父皇之意,遺憾確有,怨恨實無半分。”
“出自真心?”
“大母,匈奴在側,漢需殺伐果斷、能開疆拓土之君,孫兒不合適。”
劉榮俯首,字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殿內寂靜良久,竇太后嘆息一聲:“你自幼聰慧,只是心腸太軟,不過於你而言,這樣也好。”
“孫兒明白。”
沉重的氣氛稍解,竇太后話鋒一轉:“天子諸子之中,成年者僅你尚未娶妻。我本想以柏至侯女為你王后,可惜……”
“大母,孫兒已上請除國,不可妻徹侯之女。”劉榮開口道。
“縱是除國,阿榮亦是皇子!”竇太后硬聲道。如果誰敢因此輕視劉榮,她定會讓其知曉後果。
“大母,孫兒望能戍邊。”劉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