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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備還是要防備的。”少女道。
“這我明白。不過也無需太過緊張,無論如何沙陵縣治於雲中郡,張縣令即便要動手,也不可能毫無顧忌。”
再是囂張,魏尚終歸是他的頂頭上司。
灌夫的確權利不小,可也不能隨便撈過界,以一個諸侯國丞相的身份插手邊郡。要是他真這麼幹了,絕對是在找死,估計魏太守做夢都會笑醒。
“總之你心中有底就好。”少女輕舒一口氣,發現碳火不如之前旺,當即令女僕將烤架移走,並送上新碳和熱湯。
“放心吧。”趙嘉笑道。
“你這麼說,我就信。不過要是真丟了畜場,我可是會找你要那一萬錢!”
“是,阿姊放心!”
見趙嘉正色拱手,少女又被逗笑,轉而道:“你日前說生豆芽,還要製造石磨,可有了計較?”
“正在準備,只要有結果,必然先給阿姊送來。”
“我這裡不急,得了好東西,先送魏使君府上。”少女叮囑道。
“我明白,必不會忘。”趙嘉凝視飛躍的火焰,眼底映出兩枚橘紅。
“對了,三公子回來了吧?”少女話鋒一轉。
“阿姊如何知道?”趙嘉訝然。
“日前騎兵入雲中城,我家健仆去市鹽,恰好見到。”少女說道,“我記得三公子待你極佳,你的字都是他教的。去城中時,不妨當面拜會,年少相識,總不好就此生疏。”
趙嘉沒出聲,只是一臉古怪的看著少女。
“為何這般看我?”少女奇怪道。
“如此叮囑,不似姊姊,倒似阿母。”
少女瞪圓雙眼,抄起撥碳的火鉗就要丟過去。
趙嘉連忙舉袖遮頭,佯裝害怕道:“阿姊,不能扔,會破相的!”
屋外的女僕聽到聲響,小心往門內觀瞧,發現自家女郎面上帶笑,顯得精神奕奕,重新將門關上,回到原位,緊了緊身上的短襖。
片刻,一隻蘆花雞突然從牆頭飛落,顯然是從前院過來,女僕迅速起身,一把抓住雞翅膀,倒提在手裡,動作乾脆利落,熟練異常,顯然已做過無數次。
掂掂蘆花雞的重量,女僕決定今日晚膳為女郎熬製雞湯。
趙嘉的擔憂沒有錯,他和衛青蛾談論新任沙陵縣令時,這位話題中的人物也在研究自己。
沙陵縣官寺建造於高祖年間,幾次遭遇戰火。雖得以重新修繕,仍不免有些破敗。
官寺外的土牆都呈斑駁之色,尤其是靠近大門的部分,一段採用秦朝夯土之法,另一段則由泥土堆砌,顯然是不同時期製造。
走進官寺大門,和民宅一樣都是土路,屋頂上的瓦當也十分樸素。
進到正堂,才能感受到官寺應有的肅穆氣氛。再到二堂,能見縣中少吏在搬運竹簡,不時揚起一團灰塵。
二堂之後則是縣令的居所。
屋內並未點燈,略顯昏暗。
一張矮几擺於室內,上面堆有十數卷竹簡,數片木牘,並有刀筆置於一側,墨塊則隨意的放在一邊。
張通坐在矮几後,沒有戴冠,僅以布巾裹住髮髻。雙手展開一卷竹簡,看著其中內容,眉心越鎖越緊。
少頃,張通將竹簡放下,喚來守在門外的老僕。
“區區一個孺子,手握善法,其貪而不欲惠民,我當取之!”
第六章
用過午飯,同少女商妥一應事宜,趙嘉起身告辭。
衛青蛾親自送他到前院,並道:“你言之事,我會請鄉老代為辦妥。我父曾救他子性命,此事無需冒太大風險,他必不會推辭。”
“人心總歸難測,阿姊務必小心。”趙嘉從健仆手中接過韁繩,對少女道。
“我自有計較。”少女展顏笑道,“快些把牛羊市出,雪融後多開田畝才是正經。還有,別忘了去太守府拜會,三公子那裡莫要生疏。”
“我知。”
趙嘉踩上繩扣,縱身上馬。單手拉住韁繩,駿馬踏動前蹄,後退兩步,口鼻間噴出白色熱氣。
“五日後我再來看阿姊,阿姊那萬錢必定妥當!”
話落,不等少女瞪圓雙眼,當即揮動馬鞭,駿馬揚開四蹄,早奔出一段距離。
距垣門不到五十米,突然飛出兩隻蘆花雞,一前一後,即便是飛在半空,依舊高聲鳴叫,腳爪相對,打得分外熱鬧。
一隻恰好撞在馬頭上,駿馬被驚了一下,發出嘶鳴。好在趙嘉的騎術還算熟練,穩穩操控韁繩,沒有發生意外。
蘆花雞飛上院牆,立刻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踩著石頭爬上牆頂,以驚人的速度和力量抓住目標。
蘆花雞很是彪悍,翅膀腳爪一起掙動,扭頭就啄在少年手上,傷口很快滲出血絲。
少年吸了吸鼻子,眼圈紅都沒紅,看向站在牆下的母親。見後者點頭,當即將一隻蘆花雞丟下去,另一隻抓住翅膀,單手一扭,咔嚓一聲,剛剛還掙扎不休的蘆花雞被扭斷脖子,再不見之前威風。
“給郎君壓驚。”
少年從牆上躍下,將蘆花雞送到趙嘉馬前。
趙嘉本想搖頭,看到少年單薄的麻衣和表情中的期盼,又將話咽了回去。示意健仆接下蘆花雞,然後翻身下馬,從袖中取出一隻布袋,直接遞給少年。見少年不動,乾脆塞到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