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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量之後, 趙嘉終於拍板, 在林苑附近市五百畝薄田。見地里已出穀苗,允許田主將這一季穀子種完。
未承想,田主無意繼續耕種, 欲將田裡的穀子一併市出,當場開出價錢,希望能多得一筆錢布,在城內租間臨街的商鋪,做些小本買賣。
聽到對方要求的錢數,趙嘉沒有開口,隨行的衛青和趙破奴幾個都在皺眉。
少年們長在畜場,耕种放牧都是好手。看到地里的穀子長勢,就能斷定秋後收穫不會太好。如果田主開價合理,他們不會說話。可對方分明是漫天要價。
畝產俱能四石?林苑中那幾位長者尚不敢如此斷言。他們可是出身農家,採用良種,種的還都是上田!
見少年們面色不善,田主心中也有點打鼓。
他知道自己要價太高,可過了這村沒這店,堅持一下,說不定對方就點頭答應了?
最重要的是,趙嘉市田時沒有亮出身份,更未佩戴官印綬帶。錯以為他是商人子,田主不但要高價,話中還隱有幾分威脅。
“家祖曾為柏至侯家將,閭里頗有情誼。君不同我市田,想在附近市五百畝田,且連成一片,實非易事。”
聽到這番話,趙嘉嘴角微翹,橫臂攔住衝動的公孫敖和趙破奴,道:“大概是我說得不清楚,畝數未必要五百,也無需連在一起。”
話落,不理會田主愕然的神情,轉身就要離開。
如果價格在合理範圍,他不介意讓對方多賺一些。然而,這位明擺著獅子大開口,準備宰肥羊,趙嘉錢布再多,也無意做冤大頭。
見趙嘉不是作態,而是真的要走,田主終於急了,忙上前攔住。
“君且慢!”
他早有市田之意,奈何買家不是挑三揀四,就是將價格壓得極低。
長安附近田價雖高,也要看區域和地力。如這五百畝薄田,如果不是要建農莊,趙嘉也不會買。
“大膽!”
見田主竟然攔住去路,趙破奴怒氣更甚,幸虧被趙嘉攔住,才沒有當場動手。
以為趙嘉好說話,田主厚著臉皮,繼續開始糾纏。
眼見父親如此作為,田主的兒子不能直言不對,乾脆悄不做聲的回到家中,將事情告知大父大母。
兩位老人性情厚道,知曉長子所為,皆面現怒色。
“安敢如此!”
老翁年逾古稀,鬚髮皆白,身體還十分硬朗。每歲節日,長安內史都會遣人送來粟米和羊肉,他見到兩千石的官員都無需行禮。
得朝廷優待,受到鄉人敬仰,老人更知立身立德的重要性。
他忠厚待人一輩子,不想兒子竟如此貪婪。讓人知曉他家如此市田,好名聲都將毀於一旦。
想到這裡,老翁再也坐不住,將懷裡的小曾孫放下,抄起身邊的木杖,一路疾行如風,就要去“教育”兒子。
一個七八歲的少年背著藤筐走進家門,見曾祖怒氣沖沖,手中還握著木杖,匆忙側身讓到一旁,看向緊跟在曾祖身後的父親,疑惑道:“阿翁,出了何事?”
“莫要問,留在家中看顧,待我回來再說。”
“諾!”
目送曾祖和父親離開,少年放下藤筐,關上院門。見曾祖母帶著幼弟安坐屋內,母親和兩姊忙著織布,便自己往灶下點火燒水。
老翁一路疾行,到地頭時,見兒子正攔住一名青年和幾名少年,青年微微皺眉,幾名少年面露不善,很是不耐煩。
料定情況如長孫所言,老翁二話不說,掄起木杖就沖了上去:“逆子!”
聽到老父的聲音,田主大吃一驚。回身見到熟悉的木杖,當下打了個激靈。愣神的功夫,大腿就挨上一記。疼得直吸氣,硬是不敢閃躲,生怕老父木杖掄空,站不穩閃了腰。
結結實實挨過三下,田主方才彎腰扶住老翁,小心道:“阿翁怎會來此?”
“我若是不來,你要將家中名聲毀個徹底!”老翁氣得瞪眼,到底年歲已大,氣力有限,換做早年,他豈會三下就停手,“市田之事你莫要再管,交給我孫。城內的鋪子你也莫要插手,專心看顧家中五十畝上田就是。”
話落,老翁不再理會兒子,邁步走向趙嘉,誠懇道:“我子貪婪,請君莫怪。”
老翁通情達理,趙嘉也無意為難,仍市下五百畝田,田價沒有改動,穀子以種價再加兩成,不讓對方吃虧。
“君高義!”老翁嘆道。
交換過契券,趙嘉見老翁欲言又止,知對方所想,當下開口,田主之事天知地知,終於雙方,不會有第三方知曉。
“多謝君!”
感念趙嘉大度,五百畝薄田之外,老翁又贈趙嘉兩畝林地。林中木材均已長成,建屋造圍欄均可用。
趙嘉要付錢,老者硬是不收。若是趙嘉強給,他扔掉木杖,作勢就要彎腰。
沒辦法,趙嘉只得收下林地。隨後就吩咐家僮,市一頭牛,五扇羊,再加些布和粟,送到老翁家中。
錢布交割完畢,辦下田契,立下田封,五百畝薄田和兩畝林地盡歸趙嘉所有。
因他常要留在軍營,家僕尚未抵達,不想繼續麻煩曹時,乾脆從北市雇來傭耕。並額外付出一筆佣金,照顧穀子的同時,讓他們在田頭搭建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