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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一番,她決定後日入宮時,將人一併帶上,順便同王太后把話說清楚。
宮人被拖走時,恰好遇陳蟜迎面走來。
見其被拖曳在地,滿臉涕淚,嘴裡塞著布巾,陳蟜腳步微頓,卻未開口詢問。
進到房內後,夫妻倆對坐幾前,三公主沒有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說明。
陳蟜放下漆盞,握住三公主的手,嘆息道:“難為你了。”
三公主搖搖頭,順著力道倚在陳蟜懷中,閉上雙眼,低聲道:“我只想同你好好過日子。”
“我明白。”
午後發生之事,自然有人報於劉嫖。
意外的是,劉嫖沒有動怒,更沒有立即前往長樂宮同王太后當面對質,僅是隨意擺擺手,令忠僕退下去,其後拿起竹簡,繼續核對食邑戶數。
“殿下,事情就這麼算了?”
開口的僕婦跟隨館陶多年,從她少女時起就伺候她,更隨她一同入堂邑侯府,是她絕對的心腹。
“算了?當然不。”館陶冷笑一聲,提筆在竹簡圈畫,“還不到動手的時候。”
“殿下的意思是?”
“些許小事,又沒做成,除了添場氣,動不了她的根基。阿嬌說得對,她到底是天子生母,親情割不斷。鬧得次數多了,反倒給她機會,她可是最擅長裝可憐。”
“殿下英明。”
“少奉承我。”劉嫖笑了,“早年我想不明白,是我蠢,怪不得旁人。如今想明白,自不能再犯蠢,更不能帶累我的嬌嬌。”
“皇后殿下定知殿下苦心。”
“我的嬌嬌自然是好。”劉嫖笑得更加明艷,“王娡難得犯蠢,漁陽在食邑常年不歸,還沒給她提醒,如今又動起三女的心思,當真是可笑。”
早幾年,如果有人對劉嫖說,王太后會做出此等蠢事,劉嫖絕不會相信。只能說時間在變,人也在變,變得彼此都不認識。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僕婦退出室外,正要出聲呵斥,來人迅速上前,在她耳邊低語幾聲。
“你說真的?”
“千真萬確!”
僕婦神情微變,轉身返回室內,向劉嫖稟報:“殿下,宮內傳出消息,昨日韓校尉和公孫太僕宿未央宮,有家人子行為不端。天子有意壓下此事,長樂宮卻刻意挑開,要問韓校尉穢亂宮廷之罪,連皇后殿下都被責問。”
“什麼?”劉嫖先是表情一沉,隨後似想到什麼,發出一陣冷笑,“原來如此。”
“殿下,可要準備入宮?”
“去,為何不去。”劉嫖站起身,長袖振動,如水波輕擺,“命人備車。”
“諾!”
長樂宮中,王太后表面向韓嫣發難,實則目標指向陳皇后。
劉徹顧念母子親情,不想事情變得太難看,偏偏王太后咬住不放,又有家人子顛倒黑白,其後一頭碰死在石階下,硬生生潑下污水。
韓嫣跪在殿中,眸光低垂,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公孫賀目睹全部過程,心知這是在長樂宮,言行不可造次,然而,看到高高在上的王太后,聽她一聲聲尖銳的指責,只覺怒意上涌,近乎壓制不住。
“阿賀,事情同你無關,你莫要沾上。”韓嫣低聲道。
“無關?”公孫賀攥緊拳頭,硬聲道,“阿嫣,從你八歲時,你我便相識。今日這事明擺著不對,你難道要認下?”
“當然不認。”韓嫣聲音冰冷。
經過最初的混亂,他逐漸理清脈絡,昨夜分明是一場局,表面看是為他,實則指向椒房殿。他的辯駁無關緊要,最關鍵要看天子的態度。
“母后,此事不怪阿嫣,更怪不得皇后。”劉徹打斷王太后的指責,沉聲道,“那名家人子是朕賜給阿嫣。”
用“朕”而非“我”,證明劉徹的耐心瀕臨極限。
“陛下!”
王太后還想再說,殿外宦者通稟,弓高侯請見。
“弓高侯來了?”
“教出如此劣孫,弓高侯該來請罪!”王太后沉聲道。
“母后派人去了弓高侯府?”劉徹眉心一皺,聲音帶上怒意,“母后,弓高侯古稀之齡,你還沒鬧夠嗎?!”
“天子!”王太后滿面震驚。
以往無論劉徹如何震怒,都不會當面發火。如今竟公然指責她,還是當著宮人宦者的面?
弓高侯進殿不久,未等行禮,突有侍中匆匆趕來,伏身在殿前,顧不得禮儀,急聲道:“陛下,頓丘急報,黃河水徙,恐泛郡!”
“什麼?!”
第兩百四十九章
元光三年春,黃河水徙, 自頓丘東南流。
頓丘縣令得報, 同縣丞、縣尉親往勘察, 並連日寫成急報,派快馬送往郡城。
騎士日夜不歇, 將奏報呈遞東郡太守。太守聞訊大驚,一面派人前往頓丘,一面寫成奏疏, 將頓丘急報一併封存, 飛速送往長安。
黃河改道非同小可, 如不能及時塞河遷民,造成的損失恐無法估量。
奏報送出後, 東郡太守猶不能放心, 召來熟悉水文的長吏以及郡中長者, 仔細詢問之後, 當日給東海郡太守和濟南郡太守送去書信,望兩郡能提前防備。以此次水徙流向, 頓丘東南各郡縣首當其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