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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賴和同夥被抓後,村寨中的惡徒心知不妙,借獄卒潛入囚牢殺人滅口,果斷放棄經營數年的據點,決意北上返回草原。
如非身份可能泄露,他們不會急著逃走,而是會繼續執行之前的計劃,破壞邊郡養馬場,拖延漢騎成軍的速度。奈何無賴被抓,即使他本人知道得不多,一旦官寺順藤摸瓜,必然能查出不對。
想到可能的後果,惡徒就對幾名老人驅使閒漢和無賴心生不滿。正因如此,這些老人在被小吏重傷之後,才會主動留下掃尾。
因為他們清楚,即使能騎馬,自己也註定回不到草原。
多年經營毀於一旦,惡徒實在不甘心,最後做出決定,臨行前再搶一把,前往沙陵縣的養馬場!
漢初邊郡養馬場均掌於太僕,由其屬官令丞負責具體事務。
沙陵縣的養馬場規模不大,文帝時興建,至景帝中年,戰馬數量也不過兩千,餘下多為駑馬。因優良種馬難尋,大部分戰馬都比純種的匈奴馬稍矮,力量也略有不及。
前任馬長絞盡腦汁,不惜偽做行商,設法引進十多匹匈奴馬,而且都是未騸的壯馬。就在馬場將有起色時,匈奴本部來襲,馬長受召從軍出征,死在了戰場上。
繼任者是其同族兄弟。
不同於族兄的一心為國、殫精竭慮,此人生性貪婪,為區區五匹絹,就將養馬場的情況盡數出賣。
惡徒抓住這一點,先誘之以利,在他上鉤之後,再使出手段強橫逼迫,緊接著又做出承諾,只要事情做成,就將他引薦給左谷蠡王伊稚斜,後半生將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一手甜棗加大棒,惡徒玩得甚是嫻熟。
兩隻腳都陷入泥潭,心知事情泄露,自己絕不會有好下場,馬長很快放棄掙扎,按照惡徒所言,開始在養馬場內動手腳。
值得慶幸的是,養馬場非是他的一言堂,有牛伯和其他老卒,大部分計劃都中途夭折,沒能取得丁點效果。引得牡馬撕咬,撞開圍欄,牝馬帶著馬駒出逃,是近日來唯一成功的計劃。
就在他準備進行下一步時,突然接到惡徒送來的消息。接下來,就有了惡徒侵入馬場,牛伯和軍伍結陣抵抗,結果卻被從身後捅刀,盡數死於非命的慘事。
趙嘉來得很及時,如果再晚上半刻,這伙惡徒就有可能離開馬場,向北逃之夭夭。
彼此數量相當,惡徒也足夠兇狠,可惜他們面對的是戰場經驗豐富的兵卒,僅是一個照面,就有八名惡徒落馬。與之相對,僅有兩名漢騎受了輕傷,連包紮都不用,直接調轉馬頭,追隨在趙嘉身後,發起第二次衝鋒。
刀鋒相擊,發出清脆的嗡鳴。白光交錯,鮮血噴濺開來。
無頭的屍體跌落馬背,赤紅從斷頸湧出,為大地添上一筆濃墨重彩。
交鋒中,惡徒的數量迅速減少,由超過五十降至不到四十,繼而是三十。待人數少於二十,惡徒本能聚集到一起,面對漢騎染血的長刀,表情依舊兇狠,目光中已現出懼意。
“殺!”
趙嘉舉起長刀,單手攥緊韁繩。
棗紅馬發出長嘶,如一道閃電,再次沖向對面的敵人。
惡徒表情猙獰,做好最後一搏的準備。
未料想,雙方距離不到十米,趙嘉忽然調轉馬頭,漢騎分作兩隊,甩出兩條圓弧,彼此交錯而過,將還活著的惡徒盡數包圍。
十多名漢騎收刀還鞘,抓起從不離開馬背的粗繩,飛甩在頭頂,呼呼作響。
猜出對方要做什麼,惡徒齜目欲裂,怒吼著就要衝上去。被森然刀鋒逼退,仍是悍不畏死繼續向前。
漢騎出現死傷,趙嘉令手持套馬索的軍伍後退,率餘下眾騎繼續跑動。在跑動中,盯准最兇悍的幾名惡徒下刀。
伴隨數名惡徒墜馬,還活著的已經不到十人。
“動手!”
趙嘉一聲令下,等候已久的軍伍同時甩出套馬索,當場有三名惡徒被套住,生生拽下馬背。余者想要趁混亂衝殺,又被漢騎的刀鋒逼回。幾次三番,除一人落馬摔斷脖子,剩下的惡徒都被抓捕。
在漢騎同惡徒交鋒時,馬長撕開衣擺,綁住肩上的傷口,拔腿就準備逃跑。
沒等跑出多遠,幾支箭矢突然從身後襲來,鋒利的箭頭穿透他的膝窩,釘進他的雙腿,更有一支穿透腳踝,讓他再不能行動自如,踉蹌兩步撲倒在地。
阿早幾個衝出草叢,二話不說,舉起手中的弋弓和木棒,劈頭蓋臉砸在馬長身上。
一名孩童雙眼血紅,舉起鋒利的石頭就要砸在馬長頭頂。他的阿母就是被這個畜生殺死!
阿早攔住他,遞過一支削尖的木條。
“用這個,一下砸死太便宜他!”
馬長雙腿中箭,手臂被打到骨折,脊椎也被砸斷,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孩童舉起木條,血口一道道增加,疼痛加劇,接連不斷發出慘叫。
馬場外的戰鬥結束,惡徒該殺的殺,該抓的抓,傷重的軍伍下馬塗藥包紮,未受傷和傷輕的則開始清理戰場。
惡徒的坐騎都以馬鐙代替繩扣,攜帶的包裹中盡為銅錢和鐵器。趙嘉神情凝重,下令將還活著的惡徒綁上馬背,他將親自押往官寺審訊。
惡徒的屍體被遠遠丟開,盤旋在空中的禿鷲烏鴉陸續飛落,黑壓壓的擠在一起。等鳥群散開後,除了不能吞咽的大塊骨頭,地上不會留半點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