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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必説,蘇州那邊龍蛇混雜,他一個太監的身份在那兒想必也認識了不少人。
可是好景不長,這快活曰子還沒過幾天,到了弘治三年,朱佑樘便開始下旨意,大量找回外派的太監,在這個背景之下,周琛這個沒有多少背景的小太監自然得乖乖回來,從此進了尚膳監,做了十年的守庫太監。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監們風光的時候已經不復返了,周琛就曾見證過這種落差,這種感受想必也很不舒服。
柳乘風淡淡一笑,道:「你在蘇州的時候,都認識了些什麼人?」
他突然這麼一問,周琛嚇得面如土色,忙道:「奴婢什麼人都不認得。」
「是嗎?」柳乘風隨即撇撇嘴,笑了笑道:「你不承認也沒關係,那不妨就讓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有個太監被派去了蘇州,如魚得水,因為負責的是織造之事,所結識的三教九流也是不少,只是好景不長,他卻被召回了宮裡頭,回到宮裡,他被分派去了尚膳監守庫,本來嘛,守庫是一樁很清閒的事兒,可是對這個太監來説,這樣的曰子卻比殺了他還要難受,可是他只是個太監,莫説是讓他去守庫,便是讓他去死,他又能如何?」
「就在數天之前,這個太監或許心裡還以為自己這一輩子算是糟蹋了,可是到了皇后壽辰的那一曰,卻是出現了轉機,皇后壽辰,宮裡需要採買不少東西,根據出入宮禁的記錄,這位守庫的太監也跟隨著採買太監一道出宮公幹,整整出去了四個時辰,在這個四個時辰里,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蘇州的舊人,這個人告訴他,只要按著他們説的去做,就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從此之後必定飛黃騰達。這太監起先自然不敢,可是經不住勸説,終於還是忍不住心動了,因為這些人在蘇州早和他有著極大的交情,甚至還知道這太監在蘇州時不少的事,若是不肯按他們説的去做,一旦揭發了這太監,這個太監未必也不會落到什麼好下場,只怕連守庫房的機會也不會再有,直接會發落到神宮監掃地去了。」
「這個太監於是夾帶著一些砒霜進了宮,因為當時採買的東西不少,要夾帶些砒霜自然是易如反掌,他本就是守著酒窖,自然可以自由出入酒窖之中,因此事先他便進了酒窖,在這些酒窖的一些酒罈子裡下了藥。」
「原本那些人的吩咐是讓他將這些酒送到皇上那兒去,只要毒害了皇上,宮裡必定大亂,而朝廷也立即分崩離析。只是事情卻出現了偏差。這太監在酒窖里下毒之後,在有毒的酒罈做了記號,只要到時到了壽宴,自然會有太監來取酒,他只要將這些有毒的酒送到搬運酒水的太監手裡,這事兒也就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了。」
「可是事情出了偏差,來取酒的太監換了人,內官監少監吳宏正是奉命來取酒的人,如此一來,原本的計劃徹底被打亂,吳宏取酒之後自然不會按這太監的吩咐將酒送到指定的地點,直接讓人搬了酒應付差事就是,而又恰好,這些毒酒搬到了皇后娘娘這邊,結果原本毒害皇上的毒酒最後卻被皇后等女眷喝下」
柳乘風説出這個故事時,周琛整個人開始顫抖,終於在這個時候打斷柳乘風道:「你你血口噴人奴奴婢」
柳乘風冷笑道:「血口噴人?你以為我只是在和你講故事?若是沒有證據,我又如何編得出這樣的故事來?周琛,這個太監就是你,到現在你還想抵死不認嗎?」
周琛的臉色蒼白如紙,卻是梗著脖子道:「奴婢不知大人在説什麼。」
這個變化實在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無論是朱佑樘還是蕭敬和吳宏都想不到下毒之人居然是這個不起眼的周琛。
柳乘風淡淡一笑,道:「是嗎?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其實原本本官是不會懷疑到你頭上的,可惜你自作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卻是讓本官不得不將注意力轉到你的身上。」
「你可曾記得子時的時候,我將你召到值房來問話,你做出一副不諳世事和膽小如鼠的姓子,你之所以做出這個樣子,無非是想迷惑本官,畢竟一個這樣的人在本官眼裡是絕不可能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出來的。事實上,一開始你確實成功了,你的言行舉止都像一個懦弱又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太監。」
柳乘風語氣越來越冷,道:「本來你故意給我製造這個印象確實能麻痹到我,一個這樣的人怎麼會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兒?可惜你還是露出了破綻。你説話的時候雖然猶猶豫豫,可是本官問你話的時候,你的回答卻是條理清楚,表面上好像不諳世事,可是每句話卻都回答得很合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不諳世事?」
「因此我特意留了心,讓人暗中查出你的身份背景,後來才知道,原來你竟是曾被分派去過蘇州,試想一下,一個被外放出去的太監怎麼會可能一副一點兒世面都沒有見過的樣子?因此,當時我便推測,你這麼做其實是為了掩飾。」
周琛這時候不吭聲了,既不承認,也不搖頭。
柳乘風冷冷一笑,很是玩味地看著周琛繼續道:「其實那時候我並沒有真正疑心到你的頭上,只是覺得你這個人在我面前耍了滑頭而已,畢竟本官是錦衣衛,你耍一些滑頭防止自己被人構陷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不過你在臨走之前,我曾問過你,你覺得誰有可疑時,你卻回答本官説,內官監少監吳宏最是可疑,理由也很簡單,他是內官監的少監,卻突然跑來這兒提酒,實在有悖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