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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番話說完,讓下頭膛目結舌的眾臣仍然一頭霧水,其實朱佑樘這般動,讓那些本來想說一通孝義大道理的大臣們一個個啞口無言,原來還想說些大道理,可是現在看來,這大道理是不必說了,陛下不但知曉,還一下子把那萬通起復,大家只是希望陛下對他有所照顧,誰知陛下倒是夠意思,一下子就塞住了所有人的口朱佑樘說罷之後,隨即微微一笑,道:「這年剛剛過完,朕說了這麼多喪氣的話,卻也是朕的過失,今就說些喜慶的,這一次錦衣衛捉拿亂黨,立下了大功,朕方才也說了,只要效命,朕不吝賞賜,恩旨待會兒就去發出去,立下功勞的,都有重賞」
他只是起了個頭,隨即便坐在了鑾椅上,不言不發了緊接著便是群臣紛紛陳言,自然都沒什麼壞消息,今個兒這裡豐年,明個兒哪裡又是數年沒了水患,過了半個時辰,在一片祥和之中,廷議終於散了柳乘風卻是留了下來,一般這種況,都是朱佑樘有事兒要吩咐,柳乘風倒也沒說什麼,隨著朱佑樘到了正心,可是一路上朱佑樘都是不發一言,到了案牘後徐徐坐下之後,也沒有看柳乘風一眼,而是撿起了案牘上一份奏書,慢悠悠的觀看起來這奏書用的紅底的絲綢包裹,柳乘風只是瞥眼看了看,心裡便明白,這多半是報捷的奏書,莫不是遼東來的?他站在邊上屏息不動,平時的朱佑樘並不是這個樣子,今這番模樣,肯定是有心事朱佑樘一目十行的看著奏書,臉色越來越沉,連帶著這正心的氣氛也變得冷颼颼的,良久,他突然將這奏書摔開,冷笑道:「大功,這算是什麼大功?哼,萬貴妃禍國的時候,他們不說話,現在萬通立下了些許的功勞,就有人替他們奔走了,這些人是什麼居心,難道這天下被他們萬氏禍害的還不夠嗎?」
他厲聲說出這麼一番話,連帶著柳乘風都不嚇了一跳,吃驚的看著朱佑樘,見朱佑樘竟是失態了朱佑樘的怒意收斂了一些,顯然是覺得方才太過激動,隨即手壓在案牘上,眯著眼,淡淡的道:「柳乘風,先帝的事,你知道多少?」
柳乘風忙道:「知道一些」
這一些掌握的很好,既不多也不少,反正就是忽悠,不該知道的可以算是一些之外,該知道的便在這一些之內,越是含糊,越是容易矇混過關這官兒做久了,難免會油滑起來,就是柳乘風也不能避免朱佑樘並沒有興致琢磨柳乘風口裡的一些有多少,冷聲道:「這個萬通,仗著萬貴妃的聲勢,在任錦衣衛的時候不知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如今立下了些許功勞,就有人坐不住了,他們既然坐不住,那麼朕就索讓他來做這指揮使,朕倒也看看,到時候還有誰坐得住?」
柳乘風心裡嘆了口氣,他突然發覺,皇上一旦涉及到了萬貴妃,有時候竟有幾分像是個賭氣的孩子,而且緒的變化很是無常,讓人有點兒摸不透的感覺不過隨即一想也就釋然,萬貴妃當年,對這朱佑樘可沒少使絆子,若不是朱佑樘運氣好,當時又有太后周全這個太子,只怕早已死了十遍、八遍了,可是另一方面,又有人教導他,為人子者,需知孝義,這話的意思,是說無論萬貴妃如何,可是不管怎麼說,他是朱佑樘老子的妻子,你做為人子的,就必須好好侍奉事實上朱佑樘也是這麼做的,成化皇帝死後,朱佑樘雖然對萬貴妃嫌惡有加,卻一直沒有對她有絲毫為難,反而多次問安,雖然這裡頭有做戲的成分,可是能到這個份上,也算難得了可是越如此,朱佑樘就越覺得心裡有一股子怨氣發不出來,童年的影,甚至是殺母的仇恨都埋在心裡,偏偏他不但不能報復,反而還要做出一副恭順的樣子原本這事兒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姓萬的再不會出現,只怕這股子積怨也不會顯露出來,現在出了萬通這麼一檔子事,一下子又將從前的記憶全部湧上了心頭萬通立下的功勞,一下子成了滿朝文武言談的對象,大家這才想起,萬貴妃還有個弟弟現在是在遼東,於是不少人抱著經史所言的聖人教訓,少不得要誹謗幾句而朱佑樘此刻若是置之不理,到時候朝臣們肯定會愈演愈烈,最後到下不來台的地步只是朱佑樘憋了一肚子氣卻在朝議之中大大的褒獎萬通一番,又突然重任命萬通為錦衣衛指揮使,卻又為了什麼?
☆、第五百一十三章:恩旨
柳乘風舔舔嘴,一言不發,朱佑樘的童年陰影,柳乘風沒有體會,自然也沒有感受,可是看他這般失態的樣子,柳乘風隱隱覺得,那萬貴妃與朱佑樘之間的關係,只怕比他想像中更加複雜。
一個年幼的皇子,一個惡毒的貴妃,這十幾年裡頭朱佑樘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原本皇子成了天子,君臨天下,以往的不快想必也早已淡忘,只是現在,那萬通勾起了朱佑樘回憶起了萬貴妃,這朱佑樘心裡積攢的怒氣可想而知。
可是偏偏,在這個禮法森嚴的時代,朱佑樘又偏偏是個對禮法有著固執堅守的人,在文武百官面前,他不但要裝作一副待萬貴妃恭恭敬敬的樣子,便是連萬貴妃的弟弟,也需善待。
如此矛盾的心理之下,朱佑樘心裡的火氣之大可想而知。
「你為何不說話?」朱佑樘眼眸通紅,突然掠到了柳乘風身上。
柳乘風沉默片刻,道:「萬通既然十惡不赦,這一次雖然僥倖立下了大功,可是陛下又何必要敕他為錦衣衛指揮使,這錦衣衛指揮使乃是朝廷的要害,一旦」柳乘風將後果略過去,繼續道:「只怕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