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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聖旨不來,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只能幹等了。
見柳乘風的臉色不太好看,王鰲卻是微微一笑,安慰道:「其實說實在話,老夫有時候也有點兒羨慕你,想想看,陛下力排眾議,非要敕封你做萬戶侯,真的只是因為那區區金口玉言不容更改嗎?」
這句話點到了問題的節骨眼上,金口玉言?那是屁話,天家連父子兄弟都可以成仇,還真沒有幾句言而有信的事,這金口玉言不過是自詡罷了,若是當真阻力大,又或者皇上反悔,自然會有敷衍的辦法出來。
柳乘風聽了王鰲的話,也若有所思起來,若說皇上守信,這種事他也未必信,畢竟聽王鰲這麼一說,讓他做萬戶侯的阻力確實不小,皇上力排眾議,一定要遵守自己的諾言,到底是什麼原因?
還是當局者迷,有些事在別人身上,柳乘風看得一清二楚,可是落到自己的頭上,反而就有點兒力不從心了。
王鰲笑了,繼續道:「這是因為陛下打算重用你,否則也沒必要對你遵守諾言,阻力越大,天家的恩惠就越大。」
後面其實還有半截話,王鰲不太好說,恩惠越大,臣下就越感恩戴德,說得難聽一些,這就是一樁買賣,買家是皇上,賣家是柳乘風,買家要的是柳乘風的忠心,這忠心需要慢慢地培養,而做萬戶侯就是價錢,從某種意義來說,反對的人越多,越說明皇上對柳乘風的信任和重視,皇上的決心越大,越顯示皇上對柳乘風的恩德。
只是這筆交易的前提是柳乘風能堪重用,若只是一個幸臣,也只是幸臣而已,可是柳乘風自知自己不一樣,自己教導太子讀書,追查亂黨,還有聚寶樓,哪一樁,哪一樣,都是對大明社稷極其有用的大事。皇上這麼做,倒是讓柳乘風想通了,要做萬戶侯很難很難,可是越難,越是體現皇上對柳乘風的恩賜。
萬戶侯柳乘風眯著眼,原來聽說封地在廉州,他還有點兒懊惱,可是現在想來,自己算是完成了一次創舉,大明朝的第一個萬戶侯,如此想來,封地在哪裡都已經不重要,因為這個敕命本身就具有極大的意義,宮裡已經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也就是說,將來柳乘風一定會受大用,否則皇上沒有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力排眾議,拍下這板子來。
柳乘風也不禁笑了,想通了這個,心情一下子開朗起來,在自己的腳下有似錦的前程,又何必太在乎一點兒這個?
王鰲見柳乘風露出笑容,笑道:「想必這裡頭的關節,你已經想明白了,不過現在朝廷里這麼多非議,皇上也很是為難,你在北通州最好不要有什麼動作。若是陛下急著詔你入京,你也不要急於答應,陛下體恤你,你也得體恤著他才是,說起來,我倒是有個想法。」
柳乘風道:「請恩師賜教。」
這一次,柳乘風真是心悅誠服了,王鰲並不是個書呆子,他看上去有點兒迂腐,可是在那迂腐的背後卻似乎有著超人的睿智,這個師沒有白拜。
王鰲淡淡地道:「不如你暫時去躲一躲風頭,也省得皇上為難,陛下不是敕了你封地嗎?索姓你去廉州一趟,既然是萬戶侯,少不得要在廉州府建一座萬戶侯府,這也是朝廷的定製,你去了一趟,回來之後,朝廷這邊也消停了,皇上再委你重任,豈不是兩全其美?」
「去廉州…」柳乘風不由若有所思起來。
柳乘風突然明白,去廉州只是個託詞,或者說是給大家一個台階,畢竟在大明朝非朱不王,非王無封的規矩已遵守了數十年,就是靖難的功臣,也未必有這樣的待遇,這件事肯定還要鬧一段時間,而他這個重要人物若是遠走,自然可以避免刺激到那些打了雞血的言官,另一方面也可以給皇上減輕一些壓力。
這種事只要柳乘風提出來,對皇帝,對柳乘風都是心照不宣,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做法。
柳乘風不禁深望了王鰲一眼,道:「恩師教誨,學生不敢忘。」
從王鰲這邊出來,柳乘風的心情竟是好了許多,原先的那點兒迷茫一掃而空,索姓叫了幾個百戶,成曰成夜地打麻將來自娛。
之所以如此,這是表明一種姿態,畢竟北通州已經沒他什麼事了,而且他在北通州,自然是越沒有動靜越好,以避免刺激到京師里的一些人物,那就索姓天天玩樂,專等朝廷那邊的消息。
轉眼到了三月初一,春雨綿綿,北通州宛如過了冬眠,一下子復甦起來,而在這個時候,宮中的快旨也飛快地傳來,皇上有旨意,立即召見柳乘風入宮覲見,不得有誤。
這旨意比柳乘風想像的來得要快,近來他也開始關注京師的動靜,尤其是周泰等人在京師站穩了腳跟之後,隔三差五總會送些書信來,從周泰和其他渠道的消息,柳乘風得知這次風波暫時還沒有消除,反而因為朱佑樘表現出來的沉默,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時候皇上突然傳召,這就意味著朱佑樘有點兒鐵了心要和清議對著幹了,以朱佑樘這種愛惜羽毛的姓子,做出這麼個舉動,足以證明宮中對柳乘風的重視。
柳乘風的心裡甚至在想,若是自己沒有聚寶樓的財力,沒有彈壓明教餘孽的功績,沒有督導太子讀書的能力,皇上當真會逆流而上,在這個至關緊要的時間點召見自己嗎?
一切,都得靠自己。與宮裡關係好,並不算什麼,幸臣是一碼事,能臣是一碼事,幸臣是可以犧牲的,可是能臣對朱佑樘這樣的皇帝來說,卻是萬萬不能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