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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人終於來了,十幾個人紛紛騎著馬,柳乘風為首當先,在雅軒閣的門前駐馬,看了雅軒閣一眼,隨即翻身下馬,裡頭的夥計聽到了動靜,立即出來接著,牽過了馬,明顯感覺到這座馬嘶嘶的喘息。
柳乘風拍了拍靴子上的泥,帶著幾個隨從徑直上了樓,到了廂房,夥計為他開門,裡頭所有的官員聽到動靜,眼睛都不由落到了門洞外。
門洞外頭是一個少年,少年渾身濕漉漉的,被夜霧打濕了衣衫,衣袖處,還有幾許乾涸的血跡,他按著腰間的劍,這把通體裝飾了金玉的寶劍格外的顯眼。
少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從前的這個小侯爺,見人總是帶著三分笑,儒雅熙和,可是現在,一雙劍眉擰緊,清澈的眸子深看之下深邃而冷漠。
王箏站起來,喉頭滾動了一下,終於開始說話:「侯爺」
廂房中的所有官員也一個個艱難地站起,被這沉寂的氣氛和柳乘風所顯露出來的肅殺壓迫得不敢抬頭,紛紛道:「下官見過侯爺。」
柳乘風微微一笑,這笑容仍帶著三分冷漠,嘴角牽強地上揚,按著劍走進來,他沒有說什麼客氣話,只是語氣平淡地道:「今曰本侯來遲了,只是因為有些事要處置,大家隨意坐吧,來人,把這些酒菜撤下去再熱一熱。」
柳乘風一邊說,一邊大剌剌地坐在王箏上首的位置上,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逡巡了一遍,隨即淡淡地道:「人都來了吧?」
若是換了從前,就算是萬戶侯,大家尊敬一下就可以,可是像這樣被他的威勢所攝,卻是不可能。畢竟大家沒有隸屬關係,大家的前程也不在他萬戶侯的身上。
可是今天夜裡卻很是奇怪,一方面,大家又乏又餓,精神到了最疲憊的時候,再加上柳乘風子時抵達,身上染血,語氣平淡而冷漠,讓場中所有人都有點兒膽戰心驚,甚至是敬畏柳乘風的話立即有人忍不住搶先回答,李知縣連忙道:「大人,人都來了。」
柳乘風眯起了眼,淡淡地點頭,隨即道:「想必大家都餓了,其實本侯夜裡也是水米未進,因為一點兒公務而讓大家多等,實在抱歉,在座的有哪幾個是駐廉州的千戶所千戶?」
廉州因為屬於戰略要地,畢竟與安南接壤,文皇帝在的時候,對安南用兵,廉州就成了文皇帝用兵之地,所以駐紮軍戶所不少,此時只見四五個千戶站起來,道:「侯爺有什麼吩咐?」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好,大家辛苦了。」他說是說辛苦,可是口吻高高在上的氣質展露無遺,隨即撇撇嘴,又問起各個縣令,大家也紛紛出來讓柳乘風照了面。
恰在這時,熱好的酒菜總算上了來,柳乘風也不再說話,先是動了筷子,大家才窸窸窣窣地一起舉筷,柳乘風不吱聲,誰也不敢吱聲,偶爾柳乘風發出一聲咳嗽,這場中的人都不禁打了個哆嗦,偷偷地瞧柳乘風一眼。
從前大家覺得這個傢伙是個冤大頭,可是現在只是須臾之間就都轉了念頭,這哪裡是冤大頭?簡直比靖江王的架子還大。
偏偏大家就吃這一套,柳乘風的臉色越冷峻,就越能嚇得大家大氣不敢出,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人心。
這一場酒宴沒有什麼其樂融融,更沒有多少歡聲笑語,大家只是埋頭悶著吃東西,偶爾柳乘風舉起杯盞,大家便紛紛舉杯,將這酒水一飲而盡,一丁點也不敢怠慢。
吃飽喝足,柳乘風倚在了座椅上,隨即淡淡地道:「夜深了,都回去歇了吧,這雅軒閣里就有臥房,一些離廉州路途較遠的可以在這裡暫歇一晚上。」
柳乘風今夜可謂是惜字如金,沒有再說什麼,便起身要走,惹得大家都站起來相送,一齊將柳乘風送下了樓,只看到數十個校尉仍然駐馬立在街上等候,除了座馬不安地躁動,馬上的校尉一動也沒有動,他們的臉上明顯帶著幾分還未消散的殺氣,這些眼睛齊刷刷地落在相送的官員身上,凌厲而咄咄逼人,被他們盯著,讓人心裡情不自禁地生出寒意。
柳乘風翻身上了馬,帶著人走了。只留下一群官員像是做夢一樣,到現在還沒有回味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回過神的時候,大家總算收起了恭謹,相互竊竊私語起來,發生了什麼事?那萬戶侯方才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為什麼柳乘風的衣衫上會有血跡?
倒不是這些人愛打聽這個,只是今天夜裡實在太詭異,讓人捉摸不透。
而王箏此時卻陷入深思,萬戶侯這麼做是要立威嗎?他一個萬戶侯召集官員立威做什麼?莫非王箏越想越是心驚肉跳,他有預感,廉州要出大事,而在暴風雨來臨之前,萬戶侯似乎在謀劃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王箏這時候竟生出風雨飄搖的感覺,他回過神,看著身邊的同僚,這些人興奮地說著什麼,可是提及到柳乘風的時候都有幾分畏色,這種感覺或許可以叫又愛又怕。
夜霧翻滾,遮蔽了天上的星月,廉州府城,陷入死寂。
這一夜,許多人輾轉難眠,到了清晨的時候,總算有消息傳出來,昨天夜裡,萬戶侯帶著人襲擊了清河縣的王府莊園,打傷七十多人,宗室子弟朱善被拿去了萬戶侯府,據說拷打了一夜,已經招供了自己違抗朝廷法度,殺死官差的事實,與此同時,萬戶侯那邊已經雇了數十輛大車,一車車的將田莊的糧食、府庫中的銀錢往廉州府城搬運,據說靖江王府的田莊裡糧食堆積如山,只怕一個月的功夫也未必能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