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而產生毆鬥的直接原因,就是文章上,上高王認為謝遷偏袒太子,而太子不服,才將這導火線引燃。
所以對所有人來說,要梳理出事情的原委,看看這謝遷到底是不是阿諛迎上,看這上高王是不是胡攪蠻纏,看太子是不是當真不學無術,最緊要的就是這兩篇文章。只要看過了文章,一切都能瞭然了。
既涉及到了宮闈、又有宗室,還牽扯到了內閣大學士的品德問題,可以想像,若是在學而報上將這文章刊載出來,會引發何等大的反響;學而報的銷量,正好可以趁著東廠的搗亂狠狠刺激一下,一舉破萬,甚至是十萬。
而柳乘風可謂一舉三得,一方面,可以趁機大賺一筆,其次,也可以趁機把學而報的名氣打出去,不只是京城,就是附近的府道也可以擴散。更重要的是,皇上既然准許,那麼就等於默認了學而報的合法存在。這最後一點尤為重要,在這時代,天家的默許或者是支持,才是學而報立足的根本,否則一旦遇到問題,就極有可能夭折。
柳乘風嘻嘻一笑,連忙道:「陛下聖明。」
因為朱佑樘只有一個原配妻子,並無嬪妃,因而這後宮已是稍稍顯得有些冷清了。許多後宮貴人的宮殿,如今都讓給了沒有子嗣的老太妃暫住,而且朱佑樘幾次下旨意裁撤宮裡的太監,又發還宮女出宮許配良人,往往住在這裡顯得格外的冷清。
不過坤寧宮與其他後苑不同,這兒是後宮三大殿之一,不管是閣樓亭榭,還是外頭的假石樹木,都修葺的極好,假石傍在小溪邊兒,遠處的漱芳亭在溪水中浮出倒影,鬱鬱蔥蔥的珍貴樹木與閣樓、殿宇相映成趣,那通向正宮的白玉階梯在陽光下極為刺眼,正宮的門洞、窗欄一溜兒打開,一片片陽光灑落進去,伴隨著風兒,讓這大殿多了幾分爽快。
裡頭的陳設顯得奢華極了,白玉鑲邊的屏風上畫著花鳥,牆角是跪式的宮人銅像懸掛著宮燈,牆壁上懸掛著古琴、字畫,一面牆上是一面帷幔在半空被微風吹拂的顫抖,帷幔之後是紫檀木的牙床。
琴音傳出,在牙床的旁邊,一個清瘦的背影玉指蔥蔥,撥弄著琴弦,她身穿著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的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低垂鬢髮斜插著鑲嵌珍珠玉釵。那俏生生的臉蛋上,微微擰起,似是隨著琴音而惆悵委婉,又像是心不在焉的想著心事。
琴音亂了叮叮這刺耳的聲音傳到了榻上的一個貴婦耳里,貴婦不禁皺眉,柳煙眉兒蹙起來,帶著幾分埋怨的口吻道:「朵朵,彈琴要靜心,女孩兒家家,若是不能收斂心姓,將來怎麼嫁得出去?」
彈琴的少女鵝蛋般的臉微微一窘,柳葉眉兒微微一挑,那眉下的一對大眼睛此刻也生出光輝來,清澈透人。少女道:「母后,嫁不出去便索姓不嫁了,也省得離了宮,不能曰夜與母后相聚。」
貴婦佯怒道:「這是什麼話!」
少女咋舌,立即乖巧地道:「兒臣知錯,兒臣方才靜不下心來,是在想皇弟今曰要與上高王他們比試文章,怎麼一點兒音信都沒有?」
坐在榻上的,便是當今的張皇后,張皇后雖然獨寵宮中,可是平素卻不見驕橫,在士林中頗受美譽,都說張皇后秀外慧中,母儀天下。張皇后確實有幾分氣度,她微微一笑,道:「這是男人的事,你學你的琴便是。」
張皇后雖是這樣說,可是鳳目之中,也掠過了一絲憂色,自家的孩子,她怎麼會不知道?若是讓太子去和人比打架,比飛鷹鬥狗,或許還能有幾分勝算。可是論起做文章,卻是強人所難。太子今曰的這次丑,算是出盡了。
少女在旁道:「母后,那寧王父子真是可惡,他們既是皇親,父皇又好心請他們來,誰知他們如此不識趣。」
「這是朝廷的事,和我們無關,不管怎麼說,寧王也是你的皇叔,你怎能這樣議論他?」張皇后呵斥一句,可是眼中似乎也閃露出憎惡之色,兒子被人欺負,做母親的怎麼可能不擔心?那寧王父子是可惡了一些,只是這些話,張皇后不想在少女面前表露出來。
少女扶著琴弦,嘟嚷道:「母后太婦人之仁了,那個寧王算什麼尊長?他但凡對我和皇弟有一分的愛護,也不會做出這等事,依兒臣看,父皇應當治寧王的罪,把他流沛到瓊州去。」
張皇后不禁啞然失笑,道:「朵朵,你若是男兒,該有多好。」她發出一句感嘆,似乎拿這女兒沒有辦法,繼續道:「這樣厚照就多了個兄弟,也不會被人欺負了。」
少女挺胸道:「女兒難道就不好嗎?巾幗還不讓鬚眉呢!」
正說著,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大口喘著粗氣,道:「娘娘,公主殿下,大事不妙了。」
張皇后皺起眉,道:「好好地說話,慌慌張張做什麼?」
「太子太子殿下與上高王打起來了。」
「啊」張皇后從榻上站起,怒道:「是誰借給上高王的膽子,竟敢打我龍兒?難道他就不怕治他欺君罔上之罪嗎?」
那少女此時也站起來,道:「母后,咱們這就去看看。」
張皇后剛要點頭,可是隨即,她又沉默了,後宮不干政,這是祖訓,雖說涉及到了太子,可是畢竟事發地點是朝議之所,有文武百官,有藩王、郡王,若是貿然過去,只會讓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