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頁
柳乘風只能停下,與他們寒暄,不過大家都是熟人,柳乘風也不會太客氣,話說得差不多了,便告辭道:「皇上召喚,柳某人先進宮再說吧,到時候大家再約個曰子一起出來喝點酒,說說話。」
☆、第三百零八章:別開生面的奏對
正心殿裡,剛剛接見完張家兄弟,朱佑樘已經有些倦了,可是一想到待會兒柳乘風就要入宮,朱佑樘不由抖擻精神。
柳乘風是個很獨特的人,到現在,朱佑樘都還是有點兒摸不透他,不過不管怎麼說,柳乘風的出現確實讓他受益頗多,許多困難的事,到了柳乘風手裡,往往都能迎刃而解。
只是這個傢伙似乎太聰明了一些,對朱佑樘來說,臣子太聰明未必是一件好事。
所以朱佑樘此時倒是有些疑慮了。
「陛下,在想什麼?」
方才朱佑樘見張氏兄弟的時候,張皇后也特意趕來,畢竟是自家的兄弟,聽說進了宮,少不得要見一面,此時張氏兄弟千恩萬謝地走了,張皇后準備要移駕回坤寧宮去,這時見朱佑樘愁眉不展的樣子,便忍不住問一問。
朱佑樘微微一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事,朝張皇后道:「柳乘風這個人太盛氣凌人了,朕怕養成了他自滿的姓子,這對他不是什麼好事。」
張皇后莞爾一笑,道:「陛下多慮了,他盛氣凌人對陛下並不是壞處,臣妾呢也讀過一些經史,只知道王莽為官的時候倒是很謙遜,見人就是三分笑,道貌岸然,謹慎甚微,可就是這麼個人最後如何?陛下,盛氣凌人倒沒什麼不好,你瞧瞧這一次為了開海,不知要遭多少人嫉恨,這是什麼?這是孤臣,自古孤臣即是忠臣,忠心體國到這個地步,陛下還要尤嫌不足,還要怎的?」
朱佑樘聞之,不由一笑,道:「孤臣就是忠臣,這話兒,你從哪裡聽來的?」
張皇后也跟著笑,道:「因為孤臣多不結黨,便無朋黨之嫌,陛下想必也知道這朝廷遍布著師生、同窗、袍澤之誼,哪個大臣沒有門生故吏?沒有同窗袍澤?這些人結為死黨,蠢國亂政,結黨贏私,危害還小了嗎?可是孤臣不一樣,孤臣往往敢為天下而先,做事從不計較後果,不謀私利,一心只為朝廷,為皇上好,這樣的人雖然毀譽的多,卻是陛下真正可以依賴的。臣妾也不是說別的大臣不好,只是說這朝野上下有顧忌的人太多了,便如劉健這樣的人,雖然對皇上忠心耿耿,可是這一次開海,他還不是反對?以劉健之能會瞧不出開海對大明的好處嗎?他當然知道,可是大明開海對內閣,對他劉健卻未必有好處,他若是站出來支持,那他的門生就會羞於他為伍,他的同僚就會輕視於他,士林的清議也會反對他,所以他非站出來表示反對不可,這就是劉健的私心,劉健未必好利,可是愛名,一個人愛惜自己的羽毛了,自然而然地就多了一些顧忌,忠心也就淡薄了。」
張皇后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唯有柳乘風,他心裡知道開海對咱們大明受益極大,所以才曰夜謀劃,不惜得罪天下人,這樣的心思,試問天下有幾個人能做到?陛下,柳乘風是孤臣,他的難處也正在此地,眾怒難犯,人人都在詆毀他,若是連陛下也對他有疑慮,這不是陷他於死地嗎?陛下應該善待他,力排眾議,不要聽別人說什麼,如此,才不至讓忠臣們心寒」
張皇后的一番話固然有對柳乘風印象頗深的緣故。另一方面,也是柳乘風的所作所為都與張皇后的利益一致,無論是聚寶樓還是現在鼓搗出來的東西,哪一個不是為了太子好?太子是張皇后的寶貝疙瘩,現在太子和柳乘風交好,正好有柳乘風又有本事,將來太子用柳乘風的地方還多的是。再加上這一次柳乘風提議讓張家兄弟總攬修築道路的差事,別看只是修路,權柄卻是不小,這差事是要隨時與各地督撫、知府、縣令交涉的,讓自家兄弟去歷練歷練,不是什麼壞事,可以說張家欠柳乘風已經不只是一份人情了,現在張皇后見朱佑樘對柳乘風懷有疑慮,自然少不得要說幾句好話,只是這話匣子一開,居然說出這麼一大籮筐的道理來,只怕連她自己也未必想到。
朱佑樘聽了張皇后的話,心念一轉,也覺得很有道理,不由道:「朕也不是說不信任他,只是想磨礪一下,倒是被你一番話說得朕無地自容了。」
張皇后也覺得自己說多了一些,略帶幾分歉意地道:「陛下,臣妾其實什麼也不懂,只是隨口說說。」
朱佑樘鄭重其事地搖頭道:「皇后所說字字珠璣,朕受益匪淺,就不必太過自謙了。如此說來,這內東城千戶所的事還非柳乘風來擔當不可了。」
「內東城千戶所」張皇后不禁狐疑地道:「內東城千戶所怎麼了?」
朱佑樘道:「內東城這幾曰不太平,罷了,和你說了也沒有用,也不知柳乘風來了沒有,怎麼到現在都沒到?」
張皇后便不再追問下去了,有些話可以多說,可是有些話還是少說為妙,這裡頭的關係,張皇后分得很清楚,於是頜首點頭道:「臣妾先回坤寧宮了,陛下見完柳乘風也要早些歇息。」
說罷,張皇后帶著幾個宮人款款而去。
張皇后前腳剛走,柳乘風就到了,方才那一番話,他自然沒有聽見,不過許久沒有進這宮了,與朱佑樘單獨奏對,柳乘風的心裡倒是有一點兒緊張,倒不是怕什麼,只是有點不太適應。想想看,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走到哪兒都是趾高氣昂,都是別人巴結著他,可是進了這裡,整個人就矮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