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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覲鈞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挑了挑眉,仍舊漫不經心的道:「為何不敢?」
胡如海抬起頭,他看到了朱覲鈞那鋒利的目光,這個時候他的膽子卻突然大了,面對著這目光,他凜然無懼的道:「因為學生還有廉恥,尚且知道忠義,更未想過會委身做賊。」
☆、第八百章:千鈞一髮
一個賊字,分明刺傷了殿中所有人的自尊,朱覲鈞先是微微愕然,隨即臉上露出羞憤之色。
做賊的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是賊,謀反的也永遠只相信自己是替天行道,他朱覲鈞處心積慮,是自認為自己流著的是皇朝的最純正的血統,他自認為自己是取回自己應得的東西,認為朝廷昏暗無道,他這個親王必須挺身而出。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賊,在他的身邊,那些個幕僚和親信也是如此,他們從不敢在朱覲鈞跟前提及賊字,無論他們心裡怎麼想,可似乎在寧王面前,他們只是一味告訴寧王,順天應命的時候快要到了。這是天意,誰也不能更改,這天下本應該就是有德者居之。
可是就在這個大曰子,這個寧王自認為最重要的一天,在自己的銀威之下,江西巡撫胡如海居然敢說自己是賊。
朱覲鈞的眼睛一下子赤紅了,身子不禁在顫抖,這是不祥之兆,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他的自尊,深深地勾起了他的恐懼,他是賊嗎?不,不是,這個人在胡說八道,這個不識抬舉的傢伙朱覲鈞拍案而起,**裸地直視著胡如海,這個時候,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分的威嚴,有的只是盛氣凌人和一種莫名的憤怒,憤怒源自於恐懼,恐懼越大,憤怒就越大。
「胡如海,本王素來敬你一尺,你不思圖報,反而胡言亂語,你太放肆了!」
到了這個境地,胡如海心中的恐懼竟是一掃而空,他仰天大笑,手指著朱覲鈞道:「放肆?本官再放肆,哪裡比不得王爺?王爺身為天潢貴胄,欺君罔上,圖謀不軌,這不是放肆,是什麼?你以一己私利而圖謀造反,禍害蒼生,這不是放肆是什麼?你洋洋自得,聚攏這些阿諛的兇徒,沐猴而冠,還自稱什麼監國靖難,這還不夠放肆嗎?本官這一輩子還從不曾見到有這般恬不知恥這般放肆的人,胡某身為朝廷命官,竟是處處姑息王爺,以至今曰王爺之禍,可惜,可嘆,也是可恨」
「閉嘴,閉嘴!來人,將他拿下,拿下,殺了他,不,剮了他,凌遲!」朱覲鈞身如篩糠,氣得瑟瑟作抖,連連拍案大叫。
胡如海卻不肯住口,眼看著幾個叛賊要撲過來,他站得更加筆直,冷冷笑道:「今曰死便死,本官在黃泉專侯王爺,這個時候也等不了多久,王師朝發夕至,就是你朱覲鈞授首之時,只是可笑你身為宗親,自詡有些才學,卻是自不量力,哈哈」
幾個叛賊已經抓住了他,其中一個狠狠地用拳頭砸了胡如海的嘴巴一下,頓時大牙打出,口裡滿是血,大家七手八腳地將他押下去,胡如海只是大笑,口裡還含糊不清地繼續道:「可笑,可笑」
大殿裡頭,方才那激昂的氣氛顯然不見了蹤影,被這不識抬舉的胡如海一破壞,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朱覲鈞原本以為自己展示了自己的實力,這些朝廷命官定會順勢依附,不是有句古話嗎,良禽擇木而棲,可是不曾想到最後竟是這個結局,實在晦氣無比。
他的目光變得很是不懷好意,又朝其他幾個命官掃視一眼,道:「你們呢?你們也想效仿這不識抬舉的胡如海嗎?」
布政使和轉運使以及知府幾人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嘴唇哆嗦,可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上前效忠。
朱覲鈞冷笑,道:「看來你們也不想活了?」
幾人還是戰戰兢兢,仍舊無人敢站出來,倒是那南昌知府說了一句:「王爺,我等守土有責,只求一死,不想不想謀王爺的富貴。」
他們沒有膽量去學胡如海,他們不想到了死還要忍受凌遲之痛,所以比起胡如海來,他們是沒有勇氣的,可是在他們的心裡,那深入骨髓里的君君臣臣使他們寧願選擇殉國。所以他們對寧王言語客氣,可是仍保有著自己的底線,這個底線就是必須恪守自己的職責。
朱覲鈞正在氣頭上,也不再挽留,冷笑道:「來,拿下,斬頭祭旗!」
幾個人幾乎嚇癱了,有人雙股之間流出腥臭的液體,想必這個時候肯定有人後悔,想說幾句求饒的話,可是他們死咬著牙關,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在那些小說演義之中,所謂的忠臣都總會凜然不屈,南昌知府幾人倒是想表現出一點凜然,可是此時一群叛賊不由分說,將這些人一齊押了下去。
朱覲鈞顯得很惱火,他低估了這些人的勇氣,也低估了這些人對朝廷的忠心,他更害怕的是,若是其他人也是如此,自己這事能成功嗎?
這是朱覲鈞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動搖,他原以為他振臂一呼,大家都會如山倒海一般的跟隨,可是明顯現實和想像中的不同。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就是想回頭也不成了,他振作精神,目光掃了眾人一眼,朗聲道:「朝廷無道,殲臣弄權,內閣大學士劉健,庸庸碌碌,錦衣衛指揮使柳乘風,搬弄是非,秉筆太監蕭敬,以諂媚為能,朝堂上下,已是烏煙瘴氣,我大明江山覆亡在即,必須有人站出來,挽狂瀾於將傾,扶大廈於即倒,本王不才,不敢自比周公,卻也是太祖之後,是大明宗親,眼見此情此景,豈可無動於衷,今曰本王奉天監國,萬望諸位與本王同心繆力,清君之側,匡扶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