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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風倒是管不了這些,眼下緝事司這個架子就要搭起來了,現在也不急,凡事慢慢地來。
到了六月月底的時候,宮裡終於來了人,急召柳乘風入宮覲見,柳乘風心裡清楚,言官們終於捋起袖子動手了。
其實這種事早在預料之中,文官們對錦衣衛一向討厭,無論當政的是誰,是溫和還是殘暴,在他們眼裡,錦衣衛說白了就是鷹犬,是皇帝的鷹犬。
皇帝有了朝廷,有了內閣和六部就成了,朝廷的意志就是皇上的意志,這才是文官們眼裡的大同世界,偏偏出了錦衣衛這樣的怪胎,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和錦衣衛就是勢不兩立的。
一開始許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也有不少人被官辦學堂的事沖昏了腦子,現在終於感覺不對勁了,錦衣衛鬧出這般大的動靜,各地還設緝事局,四處招募人手,這是要將他們置於何地?且不說京師這邊北鎮撫司在逐漸坐大,就是在地方上,那些個緝事局也明顯有自成體系,游離於三司之外,成為地方上的權利新中心的可能。
若是再不叫上幾聲,還怎麼得了?
柳乘風飛速入宮,在正心殿覲見,朱佑樘此時正拿著幾份奏書看,抬頭看了柳乘風來,只是淡淡地道:「今曰倒是來得早,平曰的時候召你來總是要耽誤不少時候。」
柳乘風心裡想,這只是錯覺罷了。不過朱佑樘說出這番話也讓柳乘風鬆了口氣,看來那些言官的彈劾奏書很不對皇上的胃口。道理很簡單,以往的時候,皇上多是有事時才召見柳乘風,這一召見,自然不免有些心急,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柳乘風來得太遲。
可是今曰皇上說這番話,雖然召見柳乘風也是有事,可是因為並沒有太過在意那些彈劾奏書,所以反倒氣定神閒,如此一來,自然就覺得時間過得快了。
這是人的心理,說明皇上並不急著見自己,越是不急,就越能高枕無憂。
這一套理論是柳乘風自己琢磨出來的,做官總得察言觀色,揣摩一下頂頭上司的心理,這皇上就是柳乘風的頂頭上司。
想到這裡,柳乘風的心情也變得輕鬆起來,好整以暇地道:「微臣也是剛剛閒下來,聽到陛下召喚,便立即來了。陛下近來的氣色倒是好了一些?」
柳乘風口裡雖是這樣說,可是心裡卻是知道,朱佑樘的病情已經到了病入膏盲的地步,就算神仙也難施救了。
朱佑樘卻只是笑了笑,指了指案牘上的奏書,道:「這些奏書都是彈劾你的,說你弄權,還說你違背了祖制,你怎麼說?」
柳乘風既然摸透了朱佑樘的心思,面對這個問題,回答得倒也輕鬆,正色道:「陛下,與其說微臣是弄權,倒不如說是為國聚財,至於祖制,微臣說句大不敬的話,祖制當然重要,可是天下時時刻刻都在變,抱守殘缺、因循守舊是不成的,秦因變法而強,祖制總是要有變通的時候,太祖的時候,天下地多人少,所以朝廷只需擔心人口問題,而不必擔心土地的多寡。可是到了後來」
柳乘風故意在這裡賣了關子,看了朱佑樘一眼,見他表情如常,知道自己說的話不算悖逆。
☆、第六百七十章:洞察心思
柳乘風繼續道:「可是到了後來,人口劇增,先帝在的時候,人口已經是太祖時期的數倍有餘,人多地少成了人少地多,以至於天下的流民越來越多,就是在前幾年,各地的流民都已經劇增到了數十萬之多,陛下,時局已經和太祖時候大不相同,怎麼還可能用太祖之法來治天下。」
「當然」柳乘風在駁斥了一番那些言官對自己的詬病之後,很快就適可而止,他當然不會蠢到去把太祖皇帝推翻,隨即話鋒一轉,又道:「太祖的許多成法都是好的,有許多可以借鑑的地方,所以微臣以為,朝廷有時許多因時制宜,可是就算是因時制宜,也必須考慮到祖制。」
朱佑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道:「這些彈劾奏書,朕看過了。」他沉默了一下,又道:「倒是你在錦衣衛里搞出來的動靜不小。」
皇上先是說看過,可是很快又轉移開了話題,以柳乘風的精明,當然清楚裡頭的含義,笑吟吟的道:「陛下,錦衣衛要擴大規模,沒有一個規矩是不成的,陛下不是常說過,讀書的人知道事理,微臣深受陛下教誨,也是深以為然,錦衣衛親軍說是武職,可是微臣以為,衛所最重要的不是崇尚武力,而是先明白事理,知曉忠義才是最緊要的。再者說,考試晉升不失公允,也避免有人任人唯親,這也是一樁好事,至於有人攻訐微臣,微臣並不以為意,因為微臣知道,別人不知道微臣的用意,可是陛下一定知曉。」
這一句話算是柳乘風的神來之筆了,第一句,是暗示柳乘風是按著皇帝心意去做的事。話外之因是,皇上讓我怎麼做,所以我怎麼做了。下一句便拿捏住了朱佑樘的心思,告訴皇上,大談讀書的重要,而讀書本就是朱佑樘的愛好,這第二句話也契合了朱佑樘的心思。
這最後一句,則是表明自己的心跡,告訴皇上,自己並非是弄權,你看,我若是弄權,又怎麼會弄出個考試出來,正因為考試公允,全憑的的是大家的本事。若是柳乘風弄權,何不自己指派官員?
末了,柳乘風還不忘加一句,別人說三道四他一點都不在乎,這意思是說,他並不怕得罪人,他為的不過是朝廷著想,若是有人瞧他不順眼,隨他們指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