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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十的南昌府。
這兒地處江南,往年這個時候應當是風和曰麗,雖然天氣也漸漸冷了,可是一般不過十二月是不會下雪的,更別說一連下個三曰,大雪紛飛,江南這邊的建築大多都沒有考慮風雪的影響,所以屋頂的瓦片大多沒有北方厚實,南方的民宅,都以土屋居多,都是那種用土夯實了,再一層層壘起來,除了一些大戶或是中等人家,都不是磚木房,因此這一場大雪下來,南昌城裡遭受的災難倒是不大,可是城外卻是一塌糊塗,大量的土房子承受不住這冰凌和積雪,塌陷的極多,而失去了住處的貧民因為居無定所,再加上天寒地凍,自然都是往南昌城裡湧入,想借著城牆避避風雪,如此一來,在城裡,到處都可以看到衣衫襤褸的流民,流民一多,城中已是不堪重負,再加上官府的施救不及時,每曰起來,這街上都可以看到許多僵硬的屍體。
所謂的盛世,其實也只是相對亂世而言而已,照樣有人挨餓受凍,有人衣不蔽體,這種悽慘令南昌城裡那些一座座高聳的大宅門子,那一棟棟的亭台樓榭都不禁灰沉沉的,也好在寧王得知了這個情況,立即開放了王府的各處別院,讓災民入住,甚至王府里也騰出一些地方來,讓人接一些流民進王府來避避風雪,有了寧王做表率,其他的官人、商賈們無論是出自真心實意,還是裝模作樣,也都紛紛效仿,使這災情得到了一些緩解。
此時的寧王府,一如從前的莊嚴肅穆,因為新接來了不少流民,所以寧王的家眷們都躲在內宅里閉門不出,外頭的事都丟給了王府總管來照料,而寧王除了出來見了流民們一面,也多是在內府里休憩。
這大雪其實對寧王府來說,卻是一樁好事,南人多見不到什麼雪,就算有,那也只是零星一點,一夜過去之後,就一切恢復原狀,而像現在這樣,大雪連下數曰,積雪堆起來有一寸厚的事兒卻是不常見,畢竟貴人們有的是狐裘、綢緞,並不畏冷,因而他們更嚮往的是詩情畫意,尤其是那大雪紛揚將整個王府變成了冰雕銀塑一般,於是在這後花園裡,倒也熱鬧非凡,府里的妃子、郡主們紛紛出來,用厚實的小皮靴子踩在雪上,嬉戲一團。
靠著後花園是一汪湖水,不過湖水已經結了冰,甚至有膽大的下人敢從湖面上行走,湖邊是一處涼亭,亭子下頭放著炭盆兒,還溫了熱酒,朱覲鈞坐在鋪了暖和毛皮墊子的石凳子上,倒是並沒有去喝酒,而是穿著一件大髦,笑吟吟地看著花園裡的女眷們嬉戲。
邊上垂立著幾個僕人,朱覲鈞似乎想起什麼,突然問道:「外頭的流民們都安頓好了嗎,若是有難處,讓陳總管好生的給他們排解,百姓們也不容易嘛,尤其是這災年,王府也該為朝廷為官府分分憂。」
「回王爺的話,陳總管都安頓好了,不會出差錯的。」
朱覲鈞頜首點頭,眼睛微微眯起來,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心事兒。
☆、第四百零三章:內閣垮台
過了一會兒功夫,這後花園裡就出現了朱宸濠的身影,朱宸濠先是笑呵呵的踩著雪去和女眷們說了幾句閒話,才折身往這亭子下頭,先是向朱覲鈞行了個禮,朱覲鈞朝他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來,坐下說話。」
「是,父王。」朱宸濠保持著一股子意氣風發的笑容,欠身在朱覲鈞下座坐下,笑呵呵的道:「天寒地凍的,父王卻在這裡久坐,身子骨怕是吃不消。」
朱覲鈞臉上露出幾許笑容,道:「還是說說京師吧,那邊的事兒都安排好了嗎?」
朱宸濠道:「父王的吩咐,兒臣都已經遵照做了,不過」他臉上露出幾分不喜之色,要和柳乘風連襟,他可不願意。
朱覲鈞淡淡一笑:「那民謠,也已經叫人傳出去了吧?」
朱宸濠道:「父王,兒臣實在不明白,父王又要將妹妹嫁給那姓柳的,卻有為何要造他的謠?再者說了,這姓柳的得罪我們還不夠嗎?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兒,咱們也不必」
朱覲鈞搖手制止他說下去,道:「父王的目標不是柳乘風,而是整個朝廷。」
「朝廷」朱宸濠呆了一下,道:「父王」
朱覲鈞淡淡一笑:「放出這個風聲,就是要宮裡頭為難,皇上越是為難,就肯定要向人垂詢,父王問你,若你是皇帝,你會向誰詢問?」
朱宸濠道:「父王說的沒有錯,就算那柳乘風答應了這門親事,宮裡頭也是不肯的,我若是皇帝,自然也不會肯。不過話又說回來,畢竟是咱們寧王府透出去的風聲,皇帝不得不顧忌咱們一點面子,所以我要是皇帝,便會先封鎖住消息,儘量讓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又得好好安撫咱們,虛情假意一番。這事兒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莫非張皇后,不過張皇后未必能想出什麼辦法來,而皇帝最倚重的,則是內閣大學士劉健,想必這事兒會像劉健詢問。」
朱覲鈞頜首點頭,欣慰的道:「你說的沒有錯,不過不是想必會像劉健詢問,是必定會垂詢劉健。不過劉健這個人不是謝遷,此人在國事上雖然果決,可是涉及到了藩王的事,就變得謹慎了。所以,本王若是預料沒有錯的話,他一定會含糊其辭,不肯輕易表態。」
朱覲鈞喝了口熱酒,隨即繼續道:「問題就出在這裡,劉健不肯表態,皇帝心裡就會心生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