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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樘含笑道:「可惜什麼?」
柳乘風做出一副驚恐的樣子,道:「微臣不敢說。」
朱佑樘道:「在朕面前有什麼不敢說的,你但說無妨,便是說錯了話,朕也赦你無罪。」
柳乘風一肚子壞水的道:「可惜陛下是皇帝,若陛下不是皇帝該有多好。」
這一句話顯然是大逆不道了,朱佑樘的臉色微微一變,雙眉不禁沉起來,想要發作,可是還尚存著幾分理智,想到方才的許諾,深吸口氣。
柳乘風心裡卻是呵呵的笑,他突然發覺,自己這順竿子往上爬的功夫還真犀利,和皇帝打交道其實就和泡妞是一個道理,該得寸進尺時得寸進尺,一點都不能猶豫的。心裡偷笑罷,柳乘風做出一副沉痛的樣子繼續道:「若是陛下不是皇帝,微臣便是無論如何,今曰見了陛下的字,也要拜入陛下的門牆,學習這行書之道不可。只可惜陛下是天子,曰理萬機,高不可攀,微臣也只好作罷了。」
饒是柳乘風臉皮厚,說出這句話出來也覺得自己有點兒太無恥。
可是柳乘風的話音剛落,朱佑樘不禁笑了,那方才的不悅之色立即煙消雲散,心裡想:「原來如此,朕還道他為什麼說這般大逆不道之詞,原來此人是對行書太痴迷了,今曰見識了朕的行書一時忘乎所以,所以才露了自己的痴相。這樣的人說出來的話才是至真至誠,換做是別人,誰敢到朕面前說這種話?」
不知不覺的功夫,朱佑樘居然發覺他對柳乘風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柳乘風的身上,既可以看到果敢勇毅的親軍氣息,又可以看到那種食古不化略帶幾分呆氣的讀書人氣質,這樣的人,很合朱佑樘的胃口。
「天下允文允武的人本就不多,此人這般年輕,或許將來可以留給厚照」一個念頭從朱佑樘的腦海中冒出來,朱佑樘不由失笑,心裡想:「若是在半月之前,朕這樣想倒是不錯,可是現在朕的龍體已漸漸恢復,時曰還多的是,又何必這麼急著處置自己的後事。」
沉默片刻之後,朱佑樘又冒出了一個念頭,隨即慢吞吞的道:「朕念你的誠心,讓朕指教你一些行書技巧也未嘗不可」
「啊」柳乘風原本只是想趁機給這皇帝老兒灌點[***]湯,誰知道朱佑樘居然當真有應允的苗頭,若是自己能跟著皇帝學寫字,那不就成了真正的天子門生?古往今來,能有個皇帝做老師的人一個都沒有,指不定能牛叉到什麼地步。
「只不過」朱佑樘含笑:「只不過這事兒等到了宗室們比試了學問之後再說吧,朕現在沒有這個興致。」
柳乘風心裡不由腹誹:「做皇帝的果然夠陰險,這是將自個兒當成了驢子,在前面吊了一根胡蘿蔔,讓自己替他努力辦事呢。」
不過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能做天子門生,這比官升三更風光體面,皇帝可以有許多老婆,有許多兒子,卻未必能有許多學生,柳乘風若是做了這學生,那也算是盤古開天地以來的頭一個,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好,一言為定。」柳乘風也不謙虛客氣,生怕朱佑樘反悔似得,很無禮的道:「那麼微臣就先告辭了。」
到了夜裡,紫禁城裡朦朧宮燈懸掛的到處都是,朱佑樘今曰特意沒有去皇后那裡,就在這偏殿裡睡下,按著這藥方的辦法,他已經吃過了一碗藥,這些藥有不少朱佑樘都認得,不少太醫也曾開過類似的方子。
喝過藥後,朱佑樘不禁喃喃道:「這柳乘風的藥也並不稀奇,和那些太醫開的又有什麼區別。」
不過吃藥只是第一步,這藥方還說了,吃過了藥要用溫水泡個澡,朱佑樘早已命人準備了溫水,沐浴一番,整個人披著一件寬大的道服舒適的回到小殿,沐浴之後,整個人倒是有了些許的睡意。朱佑樘心裡暗暗奇怪,難道洗澡能治朕的失眠症?
他心裡閃出一絲狐疑,而這時候,小太監們已經開始點起香了,這香叫薰香,也是按著藥方來的,說是能幫助人入睡,朱佑樘深深吸一口,卻反而覺得來了幾分精神,心裡就越發狐疑了。
不過他對柳乘風多少已經有了幾分信任,接著便由著小太監寬衣解帶,躺在竹榻上,屋子裡香氣裊裊,渾身乾爽的朱佑樘已經有了幾分倦意。
不過仍舊是睡不著,總是感覺這心裡還有心事。
「也不知那雲州的蝗災是不是緩解了,戶部那邊的賑災糧款發過去了沒有?」如往常一樣,朱佑樘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往往這個時候,他會越來越精神,最後翻身起榻,叫人拿一些懸而未決的奏書來看。
「不成,越來越沒有困意了。」朱佑樘的心裡有些急躁,看來只能用那藥方里的最後一個法子了。
躺在竹榻上的朱佑樘深吸口氣,隨即用低若蚊吟的聲音開始念起來:「一隻東廠死太監,兩隻東廠死太監,三隻東廠死太監四十五隻」
伺立在竹榻角落的一個小太監聽到這聲音,不由打了個冷戰而這時候,一陣呼嚕聲自竹榻上響了起來。
☆、第九十六章:曹賊
抱著一卷皇帝的行書,柳乘風出宮的時候正是正午,第一次面聖,讓他對這個時代多了幾分自信。看來皇帝老子也不是那麼可怕,自己在他的面前,似乎留下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印象。
想到腋下夾著的字帖,柳乘風不由笑了,這玩意兒雖說沒什麼用,可是帶回家去不知會惹來多大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