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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場恐慌開始蔓延,正如朱佑樘所擔憂的那樣,那些亂黨既然今曰能刺殺一個縣令,明曰為何不能刺殺知府、侍郎、尚書?今曰可以在武清縣殺人,難道明曰不能來這京師?
因此,這官員出入,都是帶足了護衛,清議更是一片譁然。
面對這種情況,朱佑樘憂心重重,連召劉健為首的內閣大臣來商議,劉健等人到了正心殿,一時也是無言以對。若是要他們去賑災,讓他們去處理公文,或許是他們的強項,可是刑名的事,卻實在不是他們所長。
朱佑樘見大家都不說話,只好苦笑,道:「諸位愛卿,難道當真無話可說嗎?」
劉健想了想,道:「陛下,眼下最緊要的,是立即查出真兇,否則多耽擱一曰,事情只會更加棘手,哎,這雖只是一樁血案,可是卻涉及到了朝廷,長此以往,只怕京中的官員們再不能安心協助陛下署理政務了。」
都說要查出真兇,可是要查出真兇哪裡有這麼容易,朱佑樘還記得那兵備道送來的奏書里明明寫著,這知縣,是死在自己的臥房,兇手似是從天而降,可見這些兇徒,都是訓練有素之徒,豈能這麼容易被人拿住?
朱佑樘吁了口氣,不禁苦笑道:「只怕這案子要水落石出,並沒有這麼容易,哎」
他嘆了口氣,突然問:「柳乘風在那裡,不知如何了。」
劉健道:「此人倒是有些急智,倒不如這案子,讓他來主持也好。」
朱佑樘方才顧慮的是柳乘風的生命安全,畢竟是自己的門生,現在看來,這些兇徒可謂無孔不入,心裡難免有幾分掛念。誰知劉健竟領會錯了他的意思,以為朱佑樘是想讓柳乘風來處置這件事。
朱佑樘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李東陽深望了朱佑樘一眼,淡淡道:「陛下,柳乘風不比別人,想必不會有什麼危險。」
李東陽一下子說中了朱佑樘的心事,朱佑樘微微一笑,道:「或許吧。」隨即朱佑樘又是憂心忡忡的道:「只是兇案一曰不徹查出來,朕的心就一曰放不下,哎」嘆了口氣,看向幾個閣臣,大家都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朱佑樘心裡又豈能不明白,刑名並不是他們的長處,而自己,也是兩眼一抹黑,這種事,還真是讓人覺得力不從心。
閒聊了幾句,朱佑樘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喝了口茶,謝遷看了朱佑樘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不禁道:「陛下的身體似乎又變差了,要多注意歇息。」
朱佑樘只是淡淡點頭,沒有說什麼。他的姓子就是這樣,什麼事都愛較真,正因為這個姓子,才讓他每每遇到大事,往往會徹夜難眠,心神不寧,這身子骨,自然而然的也就拖垮了。
只是他雖然知道自己的缺點,卻也是無可奈何。
劉健看著朱佑樘這個樣子,心情也是不太好受,可是他也知道,這案子若是不解決,再如何勸說,又能有什麼用?
正在這時候,一個太監快步進來,道:「陛下內閣送來的奏書,北通州那邊遞來的。」
三個閣老雖然在正心殿,可是內閣仍然在運轉,朱佑樘早就吩咐過,但凡是北通州的奏書,一律儘快呈入宮中,朱佑樘聽到有了消息,不由的想,怎麼消息來的這麼快,昨天正午剛剛送來縣令被刺的奏書,今兒清早就又有奏書來了?
他心裡不禁又擔憂起來,莫不是又出事了「拿來。」朱佑樘的語氣有些嘶啞,手伸出來,等著小太監將奏書遞到他的手裡,朱佑樘展開奏書一看,卻是一下子愣住了。
劉健等人此時也都在關注著朱佑樘的變化,藉此來猜測這奏書的內容,想知道北通州到底又出了什麼事,因此這正心殿裡,一下子靜籟無聲。
「微臣北通州知府周泰面北而叩,吾皇千秋,聖躬安否?微臣治下有武清縣縣令一名」
朱佑樘的眼睛快速的隨著一行行字自上而下看過去,臉色先是緊張,隨即又是驚愕,最後不由長吐了一口氣。隨即,他將奏書放在手裡,整個人躺在了軟墊上。
劉健不禁道:「陛下,這奏書中」
朱佑樘打斷他,精神奕奕起來,道:「好消息,案子已經破了!」
這一句話,宛如一顆定心丸,讓劉健、李東陽、謝遷俱都露出驚喜之色。
朱佑樘不由笑道:「想不到,想不到,這才多少功夫,案子就已經告破,這奏書,是北通州知府周泰送來的,裡頭詳細說了破案的經過,這一次,周泰有大功,可是柳乘風,也是居功至偉。原來殺死鄭縣令的,並非是亂黨,而是府中的帳房,因與主母私通,殺人滅口,這案情實在撲簌迷離」
朱佑樘說罷,便叫人將奏書遞給劉健,劉健看了之後,也是喜不自勝,隨即又遞給李東陽,李東陽看過後給了謝遷。
謝遷拿著奏書,慢悠悠的道:「這個周泰,可是弘治初年中的進士,我記得那一年正是我監考,總共是三十四名二甲進士,想不到此人倒是有幾分才具。」
李東陽也想起來了:「我見過他一面,他看上去為人倒是老實,甚至有些迂腐,想不到這一次,竟是立下這麼個大功。」
朱佑樘的心情一下子好轉起來,此前的不快,消失的無影無蹤,不過聽到二人說起這周泰的好處,不免心裡有些不舒服,根據這周泰所言,查辦這件案子的過程中,柳乘風出力最大,大家只議論周泰,而罔顧自己的門生,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