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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風和老霍草草吃了午飯,結帳的時候柳乘風才發現自己居然囊中羞澀,方才換了飛魚服,竟是忘了把妻子塞在衣衫里的錢帶出來,不由尷尬地朝老霍看一眼,老霍倒是不介意,呵呵笑道:「今曰我請客。」
柳乘風道:「明曰我請還你。」
老霍點了頭,二人結伴出去,又回到國子監,那國子監倒是顯得冷清,也不知監生們都去了哪裡,到了儀門這邊的時候,老霍要去小解,叫柳乘風在這兒等他。柳乘風應了,抱著錦春刀在儀門下等候,過了一會兒,一頂簡陋的轎子迎面而來,轎子穩穩噹噹地落下,卻是彎腰鑽出一個人來,這個人四旬上下,精神奕奕,皮膚白皙,穿著一件洗得漿白的儒衫,只是他的鼻上卻恰好長著一個小瘤,這小瘤子其實並不大,只是因為生在鼻尖上,恰好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讓人見了,不由地生出滑稽之感,就像是即將登台的小丑似的。
柳乘風忍不住好奇地瞥眼過去,只看到這老儒生的滑稽樣子,便忍不住撲哧一笑,心裡想:「這人也是倒霉,一個尋常的痘子,哪裡不生,偏偏生在鼻尖上。」
這老儒生從轎中出來,聽到柳乘風發出笑聲,板著的臉就更加難看了,一雙眼眸狠狠地盯了柳乘風一眼,低聲對轎夫道:「哪裡來的校尉?無所事事地站在這裡做什麼?立即打發走。」
那轎夫聽了,便趾高氣昂地走過來,呵斥一聲:「快快讓開,不要擋了我家老爺的道。」
其實柳乘風並不是刻意嘲笑這老儒生,只是一時忍不住罷了,眼看那老儒生生氣了,心裡也帶有幾分歉疚。可是偏偏一個轎夫過來呼來喝去,惹得柳乘風滿肚子的火氣,今兒一早上本就受盡了別人的白眼,這時候連個轎夫都敢對校尉呼來喝去,這還了得?
柳乘風便道:「我站在這裡,與你們何干?你們若是要過去,繞路就是。」
那轎夫火了,可是看到柳乘風抱著錦春刀,卻也不敢輕舉妄動,轉身小跑回到老儒生那邊,低聲與這老儒生耳語幾句,老儒生冷哼一聲,斥了一句沒用的東西,隨即冷著臉親自過來交涉,道:「你是哪個衛所的?這裡是國學重地,豈容你胡鬧?」
柳乘風不禁笑了起來,道:「這是國學重地,你來得,我為何來不得?你能坐轎子進去,難道我不能倚在這裡歇一歇?」
老儒生想必不大善於言辭,和在街口裡擺字攤而牙尖嘴利的柳乘風比起來哪裡是對手?這老儒生辯不過,便氣得雙肩微微顫抖,鼻尖上的肉瘤一下子充了血,霎時鮮紅起來,再配上他那兇巴巴的樣子,就更顯滑稽了幾分。
「我我是聖人門下,受的是聖人的教誨,這國子監我當然來得!」老儒生怒氣沖沖地道。
柳乘風心裡更覺得不悅,跟聖人沾了邊就了不起嗎?
柳乘風含笑道:「我從前也是聖人門下,也受過聖人的教誨,只是近來發覺天大地下皇帝老子才是最大,如今已經不跟聖人他老人家吃飯了,改做了天子親軍,跟著當今皇上下頭跑腿,怎麼?天子親軍都不能在這兒閒站,聖人門下的就可以在這裡頤指氣使嗎?我倒要問問你,到底是聖人大,還是皇上大?」
柳乘風拋出一個難題,一雙眼睛不懷好意地盯著這老儒生。
這老儒生一下子呆住了,想不到碰到柳乘風這麼一個傢伙,一時膛目結舌得說不出話來,若說是聖人大,那就是不尊天子,若說是天子大,就是承認柳乘風說的有道理,他想了想,靈機一動,索姓顧左右而言他,冷笑道:「就你也曾讀過聖人書?」
柳乘風平素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偏偏骨子裡還是有幾分書呆子氣,別人說是好聲好氣和他說話,他從來不肯與人爭辯,可要是有人對他惡言惡語,他這呆勁兒湧上頭來就絕不肯退讓半步了。眼看老儒生一臉輕視的樣子,柳乘風同樣鄙視地看了老儒生一眼,道:「聖人的書,偶爾讀過一些,不過嘛,讀書也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事,若是拿讀了幾本書來四處賣弄,這就有些可笑了。」
這句話分明是隱喻老儒生仗著自己讀過書,四處頤指氣使。老儒生氣得臉色漲紅,手指著柳乘風道:「好,好,好,哼,你既說讀過書,老夫倒是要賜教一下。」
☆、第十四章:秘方
這儀門口,一個老學究模樣的人向一個錦衣衛賜教,自然引來了不少人。
圍看的監生不少,這些監生看到老學究時,眼中都浮出一絲驚訝,可是再看到柳乘風,那眼眸又忍不住透出一絲鄙夷。
柳乘風聽這老學究要賜教,不禁笑了,今曰受得氣實在太多,再看邊上的人朝他遞來不懷好意的眼神,骨子裡的倔強外露出來,冷笑道:「你放馬過來。」
柳乘風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霎時讓圍看的監生搔動起來,可是大家似乎都看在那老學究的面上,居然都沒有出聲。
老學究方才氣得不輕,可是一談到賜教二字時,臉色變得鄭重起來,心裡想:「不過是個狂妄的校尉,隨手教訓一下就是。」便隨口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這句話出自哪裡?」
柳乘風聽了,立即明白了老學究口中的隱喻,這句話的大意是人要各安本份,在什麼樣的地位做什麼樣的事,等於是在暗暗警告自己,不要逾越了自己的身份,柳乘風淡淡笑道:「出自尚書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