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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黎武正色道:「皇帝陛下,下臣倒是有一件事奏請」
「是嗎?」朱佑樘道:「但有所請,朕必定給予方便,你說吧。」
徐貫的眼眸頓時掠過一絲精光,好戲開場了其餘的一些文武官員也微微出現了一些搔動,不少人已經摩拳擦掌,做好了準備。
黎武正色道:「陛下,安南國本是大明藩國,早在宣德年間,太祖皇帝和宣宗皇燕京曾將安南列為永不征伐之國,當年我王入朝,宣宗皇帝曾對我王言,大明與安南世代邦交且為近鄰,安南國遣使入朝甚恭,年年入歲,不見逾禮之處,於是與我王擊掌,誓曰:大明安有社稷在,願與安南永為近鄰,永不征伐。當年宣宗皇帝的誓約猶言在耳,我王深感其德,乃在東京設宣宗廟,每年節慶之時,都派出官員前往吊念感懷。而今有廉州侯柳乘風,卻突然襲擾我國,殺我邊民,誅我將士,又勾結南掌,霍亂安南,窮兇惡極,人神共憤,請陛下為安南國做主」
黎武說罷,又有幾個藩王站出來,其中還有占城、奇那、東坡度等國的使節一併站出來,紛紛道:「請陛下嚴懲廉州侯柳乘風,還安南一個公道。」
這占城、奇那、東坡度國原來也算是大明的藩國,只是後來被安南一一吞併,當時安南怕大明朝廷責怪,所以雖是占領了他們土地,仍然讓他們的王室為王,勒令他們住在東京,每年入貢的時候,便讓他們隨安南國使一同入貢,所以這三國幾乎是以安南馬首是瞻,其實大明又何嘗不知道安南的小算盤?只是有些事兒你還真不能較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朱佑樘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他無論如何想不到,在這個場合,安南國突然發難,目標指的是柳乘風。此時的朱佑樘,很有幾分被人擺了一道的憋屈,可是偏偏,現在安南國在這裡哭訴,若是他無動於衷,其他藩國使節會怎麼想?只是要懲治柳乘風又非他所願,更別提柳乘風現在肩負著重大的使命了。
朱佑樘沒有說話,此時他開始權衡起來,只是越是猶豫,這臉色就變得越加凝重。
恰在這時候,有人在殿中朗聲道:「陛下,微臣也有事要奏。」
站出來的,不是徐貫是誰?眼下黎武已經已經率先發難,徐貫心裡清楚,剷除柳乘風的大好時機已經到了,自己將作為左右陛下的最後一棵稻草,他飛快地從殿中出來,朗聲道:「臣孤直之臣,蒙天地恩,超擢不次。夙夜祗懼,思圖報稱,蓋未有急於請誅賊臣者也。方今四海昇平,外賊盡去,內賊惟柳乘風」
這一句開場白,幾乎引起了滿朝文武的嗡嗡議論聲,徐貫是要做什麼?只這開場白,就等於是將柳乘風比作了趙高那樣的賊臣,這是要將柳乘風置之死地才肯罷休啊。雖說大家討厭柳乘風,可是要說和柳乘風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倒也還沒到這種境地。不過也有一些有心人知道,柳乘風這一次是真正地摸到逆鱗了,觸動到了造作局的利益,這不是尋死嗎?
朱佑樘的臉色也不由震驚了一下,這徐貫的舉動實在令他沒有想到。
徐貫正色道:「今柳乘風有三大罪,微臣萬死,願為陛下陳之。」
「其一:柳乘風仗著宮中寵幸,四處惹是生非,驕縱行事,罔顧國法,有人責之,其曰:陛下尚且不管,爾何人也。驕姿如此,可謂一斑。」
別看這第一大罪只是說柳乘風惹是生非,可是真正厲害的卻是後頭那一句陛下尚且不管而何人也,徐貫的用心確實是歹毒到了極點,只寥寥一語,就將柳乘風形容成了如前朝蔡攸那樣的權殲,須知蔡攸的罪狀中也有這麼一條,以此來形容他的驕橫。
若是朱佑樘不理會,那麼等於是說,柳乘風是宋時蔡京的兒子蔡攸,而當今皇上就成了包庇蔡攸的亡國之君趙佶了。
以朱佑樘要面子的心態,只這第一條,就足以將人置之死地。
徐貫繼續道:「二大罪,柳乘風身為廉州侯,代表朝廷就藩,卻挾陛下密旨,擅自徵調軍馬,攻伐大明藩國,以至安南國生靈塗炭,亦使我大明恩德喪盡,各國疑懼。」
第二條罪狀倒是確有其事,這件事算是與黎武的陳詞遙相呼應,坐實了柳乘風擅自調兵遣將,欺負藩國的罪名。
「其三:柳乘風設學而報,左右清議,清議者,朝廷重器也,豈可任人左右,柳乘風包藏禍心,心有所圖,請陛下察之。」
「微臣所奏,句句屬實,請陛下明察秋毫,切莫姑息」
這三大罪,哪一條都是要命的,也虧得徐貫是聰明人,沒有從其他入手,專門挑揀的就是這幾條罪狀,需知道,柳乘風大多數的事都是與宮中一起做的,唯獨這三件與宮中並沒有多少關係,所以從這三點切入,也算明智。
徐貫話音剛落,便見數十個文武官員不約而同地站了出來,紛紛道:「臣附議,柳乘風罪大惡極,請陛下察之。」
更有人捶胸跌足地道:「陛下奈何愛一賊臣,而忍百萬蒼生陷於塗炭哉?請陛下明正典刑,滌清朝野污垢。」
朱佑樘的臉色又青又白,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徐貫居然在這個場合上演這麼個戲碼,先是藩國使節,隨即又是工部尚書,再然後是數十個文武官員,這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又是在這隆重的場合,擺明了是逼他就範。
此時他若是搖搖頭,藩國使節們會怎麼想?清議會怎麼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