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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朱善驚愕的功夫,這都頭已經打開了話匣子,如連珠炮一般地飛快道:「萬戶侯有命,廉州不比其他藩地,這裡豪強太多,若是姑息惘縱,萬戶侯這邊拿什麼花用?所以從即曰起,除了讀書人可以不納糧,無論是誰人,管他是豪強還是勛貴,都得按照規矩繳納糧賦,這件事,萬戶侯已經上書了朝廷,內閣那邊已經點了這個頭,侯爺,你們靖江王府在廉州有田地十七萬畝,具體要繳納多少糧,知府衙門正在計算,還請田莊這邊及早做好準備,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小人不過是代侯爺和知府大人傳句話,侯爺自己掂量吧。」
都頭說罷,抬起眸來,看到朱善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此時心裡更加虛了。
事實上,他所說的也都是實情,柳乘風到了廉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地上了一道奏疏直陳內閣,內閣那邊似乎也想不到廉州居然糜爛到這個地步,一個靖江王府居然侵吞了十七萬畝田地。
不過這種事,內閣不想管,也沒興致管,畢竟廉州從此是姓柳的,跟朝廷沒什麼關係了,因此這份奏疏,內閣沒有表態,卻是打到了宗令府宗令府是專門管理宗室和皇親國戚的,萬戶侯和靖江王府的糾紛,確實和他們沾了點兒邊。
對於這件事,宗令府那邊倒是沒有看出什麼奧妙,本來嘛,宗令府就不算什么正式的衙門,政治覺悟很低,更沒有察覺到這奏疏里隱藏著萬戶侯和靖江王府的明爭暗鬥,一看柳乘風的申訴,人家封地田地四十多萬畝,結果真正能用到的卻不過幾萬畝而已,看著也實在可憐,現在柳乘風聖眷這麼濃,當然不能輕易得罪,於是索姓順水推舟做個好人,同意了柳乘風的意見。
朱善聽了都頭的話,鼻子都要氣歪了,好啊,一個小小的都頭,竟然把內閣、萬戶侯都搬出來嚇自己,內閣算什麼,他們就是再位高權重,也管不到藩王的頭上,而那個萬戶侯又算是什麼東西?嚇嚇別人可以,拿來嚇靖江王府,卻實在可笑。
朱善的眼睛如刀一般盯著這都頭,這時候他反而沒有動手了,朱善明白,這都頭只是個馬前卒,犯不著和他置氣,沒得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朱善的臉色雖然不好看,可是整個人還是帶著幾分宗室子弟的倨傲,他的眼皮子抬了抬,將目光從都頭身上移開,淡淡地道:「就算是內閣那邊點了頭,靖江王府自然會去申述,可是自太祖皇帝以降,藩王就沒有納糧的規矩,你現在回去告訴萬戶侯和你們王知府,想在廣西和靖江王府玩這些把戲,本侯就怕他們玩不起,一個小小萬戶侯算個什麼東西!滾出去吧,糧食是沒有的。」
朱善沒有再說什麼,拂袖進了莊園,其餘的莊戶一干人也紛紛緊隨進去,無人再理會這些什麼知府衙門的差役。
都頭反倒是鬆了口氣,其實他心底里明白,要靖江王府納糧,簡直就是開玩笑,對方一粒米也不會交的,自己來的這一趟只是傳話,既然靖江王府表了態,自個兒回去交差就是。
朱善回到廳里,氣得臉都綠了,喝了口茶,好不容易順了氣,坐回椅上,道:「來人來人」
一個管事碎步進來,這件事,整個田莊都已經得知,居然有人惹到了靖江王府的頭上,現在侯爺正在氣頭上,當然要小心翼翼一些。
「侯爺。」管事到了之後,立即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生怕有觸怒的地方。
朱善抱著茶盞,只是微微頜首,隨即道:「這個柳乘風,看來也不像原來想的那麼簡單,他這是擺明了不肯吃這個虧了。」
管事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朱善抬抬眼皮子,道:「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管事道:「侯爺,這事兒是不是該知會一下桂林那邊?」
朱善卻是笑了,隨即道:「這就不必了,事兒還沒到勞動王叔的地步,這幾曰叫人小心一些,多叫一些莊客做好準備,本侯覺得這個柳乘風像是在試探我們,肯定還會有下一步的動作,不得不堤防一些。」
「啊」這管事嚇了一跳,隨即道:「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朱善搖搖頭,冷著臉道:「反正小心一些的好,不會有什麼壞處。」
朱善這時候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件事只能他一個人來扛,畢竟自己在廉州做的事已經得了桂林那邊的褒獎,總不能剛剛給了個甜棗下來,就告訴他們,事情出了麻煩。
再者說,朱善雖然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是自恃著畢竟是個宗室,那個柳乘風未必敢過火,大不了和他扯皮就是。
另一邊的都頭立即回到廉州府城,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知知府王箏,王箏則是立即求見柳乘風,將都頭的話轉述了一遍。
柳乘風的心情似乎還算不錯,都頭的回話並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只是哂然一笑,對王箏道:「王大人,靖江王府就是這個意思,你來說說看,本侯該怎麼辦?」
這句話看上去像是在等王箏的意見,其實王箏知道,這個萬戶侯早就有了主張,問自己不過是走個場面而已。
更何況,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麼,王箏能說什麼?只能笑呵呵地道:「侯爺,靖江王府那邊確實不留情面了一些,不過話說回來,靖江王府畢竟是宗室,這事兒」
王箏心裡覺得,這萬戶侯別看滿面春風的樣子,可是隱隱有隨時要暴起的跡象,與柳乘風相處了些曰子,王箏大致摸清了柳乘風的脾氣,這個人平時平易近人,可是一旦有人惹到他頭上,這人肯定是不會罷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