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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將這些人在將來發揮作用,需步步為營才成。
柳乘風想了想,心裡有了些計較,隨即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報捷奏書上,奏書怎麼寫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這也是一個學問,最尋常的辦法就是把亂黨誇大,五千亂黨吹成十萬,斬首兩千變成斬首兩萬,反正這年頭就是忽悠,可是柳乘風知道,這麼做不好。
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北通州距離京師幾步之遙,吹得太過份,人家一眼都能看出來,會給皇上留下一個貪功的印象。那些謊報軍功的,往往都是山高皇帝遠或者是邊鎮上的武官,反正朝廷要核實,一來一回也要一年半載,等你來核實了,黃花菜都涼了。
另一個原因,就是這份功勞是實打實的,誰也搶不走,根本沒有吹噓的必要,更何況當今皇上不比那些個昏君,是大名鼎鼎的明君,這種皇帝,你越糊弄他,越會令他反感。
柳乘風幾乎連一點兒猶豫都沒有,便已經拿捏住了主意,不能謊報軍情,非但不能謊報,而且還要一五一十,一點兒疏漏都不能出,這朝廷裡頭不知有多少人在盯著自己呢,沒必要找這個不自在。
不過這平叛的經過是一筆帶過,還是細細道來,也值得琢磨。一筆帶過,一般是冒功用的,畢竟是騙人,是糊弄朝廷,寫得越具體,越容易露出馬腳,所以這大明的報捷奏書,大多走的是這個套路,反正就是告訴你,有人造反了,接著我平叛了,然後沒了。再然後,便是將自己的功勞好好地宣揚一番,這個就一定要詳細,不得有失誤。
可是柳乘風覺得,自己既然選擇如實匯報,那麼說得具體一些反而更有效果,畢竟北通州離京師太近,皇上對北通州的情況不了解,可是又極為關注,先將這事兒梳理一遍,詳細地將這事兒都報上去,不但讓皇上對北通州加深了了解,另一方面也能理解大家平叛的辛苦。
只是怎麼寫卻還要再斟酌,越是進了這個圈子,柳乘風就越是明白,想要站住腳,單憑有本事是不夠的,還要懂得吹噓自己的功勞,畢竟你做了再多,人家不知道也是一場空,可是要吹噓,也不能太過粗劣,比如單純地誇大亂黨的人數就算是很低劣的手段,一般都是武官用得比較多,你可以說人家不老實,其實這些才是實誠,忽悠就是忽悠,絕不打折,總比那些挖空了心思在奏書里潤色,用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方法告訴皇帝自己有多大功勞的讀書人要好。
柳乘風當然也要忽悠,可是怎麼忽悠才有最大的效果才是他最頭痛的事,他提著筆猶豫了一下,剛要落筆,似乎又覺得不妥,隨即苦笑一聲,又開始琢磨起來。
終於,他有了一些想法,才開始慢慢地用筆,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洋洋上萬言總算大功告成,一份奏書寫下來,額頭上已是大汗淋漓,不由地吁了口氣,又重新拿了一張奏本,對草稿抄錄了一遍。
在這個方面,柳乘風是一點兒也偷不了懶,別人寫奏書還可以讓書吏、幕僚代筆一下,可柳乘風卻是不同,他畢竟是皇帝的門生,學的就是行書,他的字跡,皇上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就是跟宮裡聯繫太緊密的壞處。
奏書落成,天色已經晚了,足足花去了柳乘風半天的功夫,將筆擱下,才感覺手腕子出奇的痛,柳乘風不由苦笑,這寫奏書,只怕不比平叛要輕鬆。
「王司吏」
柳乘風對著外頭大叫一聲。
此時已過了申時,書吏房裡原本大家也該下工吃完歇息去了,不過柳乘風留在值房裡辦公,王韜也不敢走,一直在這兒作陪。聽到柳乘風叫他,連忙小跑著來了,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風朝他笑了笑,道:「將這奏書立即送出去,百里加急,明兒一早,一定要送到朝廷。」
王韜當然不敢怠慢,看著這一沓的奏本,不由倒吸了口涼氣,這奏書份量倒是不小,別人一份奏書,一個奏本就夠了,柳千戶倒是實在,這麼一大疊,足足有上萬字才是。
王韜道:「大人辛苦了,竟是寫了這麼多。」
柳乘風坐在椅上,喝了一杯放置了兩個時辰沒有動的冷茶,此時他的臉色也有幾分疲倦,道:「先不要囉嗦,你將奏書送了去再回來尋我,我們一道兒尋個地方吃飯去。」
王韜頜首點頭,將奏書送了出去,與柳乘風撿了個地方吃飯,這北通州明顯已經炸開了鍋,雖然歸於了平靜,可是市井裡頭對昨夜發生的事早已議論得沸沸揚揚,亂黨、平叛、兵備道按察使居然是主謀,這一樁樁聳人聽聞的事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也正是因為這些因素糅合在一起,才更讓人興致勃勃。
坐在酒樓里,聽到附近的酒客發出各種各樣的議論,柳乘風不禁和王韜相視一笑,這世上的事本就是這樣,不知道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不知道,知道的人生怕別人知道他知道,最後的結果就是,知道的人不說,不知道的說得唾沫星子都出來,還生怕別人不相信,拉上自個兒的表哥、大姨媽、舅舅之類。
☆、第二百四十四章:為君分憂
京城。
兵部是最先發覺異常的,原本按照規矩,軍馬的移防調動,必須經過內閣、兵部的批文,不容有絲毫的差池,以防止有人居心不軌,滋生事端。
當然,也不是沒有特殊的情況,比如說宮中傳出旨意,而現在,山東、直隸那邊,倒還真出現了一份旨意,不過是密旨,卻是將就近的千戶所軍馬全部調走了,拿著密旨的是柳乘風,這傢伙,居然調動了十三個千戶所,還勒令各知府、知縣衙門籌措糧秣,這麼大的舉動,早有人飛報入京,隨即,引起整個兵部的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