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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殺過去,追擊著一夥亂軍,終於將他們逼入了牆角,這些亂黨此時已露出絕望之色,紛紛跪倒在地磕頭求饒。
軍戶們一下子沉默了,誰也沒有吱聲,他們畢竟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吳友亮的身上。
吳友亮的臉色露出猙獰之色,道:「奉柳千戶將令,走在街上的都是亂黨,既是亂黨,要什麼俘虜?殺!」
「殺!」
軍戶們立即明白了吳友亮的心思,殺人就是功勞,有什麼可仁義可講?
其實像吳友亮這樣的人比比都是,整個北通州已是血氣沖天,只是一開始是亂黨圍攻官軍,現在換做了官軍圍攻亂黨罷了。
靠著兵備道衙門是一處大宅院,在這裡,一百多個東廠番子已經摩拳擦掌,子夜之後,城內四處的喊殺聲,倒是沒有讓他們沮喪,在這沒有點起燈火的花廳里,廳中昏暗,張茹倒是顯得很是平靜,只是坐在陰暗之中不發一言。
柳乘風那邊,對他隱瞞了許多事,不過張茹也不是蠢貨,柳乘風要爭功,他也要爭功,也好在張茹在柳乘風身邊布下了一顆棋子,才全盤得知了柳乘風的計劃。
今夜就要行動,他及早地帶著人隱藏在這裡,這裡靠著兵備道,不過現在他倒是不急,等到柳乘風的兵入了城,等到亂黨大潰,才是他一擊必殺的時候。
張茹潛伏了這麼久,等的就是一個恰當的時機。
這時候,一個番子匆匆地走來,低聲道:「大人,亂軍潰散了。」
「是嗎?」張茹的臉上閃露出一絲冷冽,他正擦拭著一柄鋼刀,隨即長身而起,道:「召集諸位弟兄,動手!」
百來個番子已是做好了準備,眾人紛紛挺刀,目光看著黑暗中滿是興奮的張茹。
張茹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逡巡,隨即大喝一聲道:「廠公有令,此次定要拿到賊首的首級,這賊人的首級,張某人勢在必得,大家隨我殺入兵備道!」
「殺!」
張茹提刀親自帶隊,身後的番子呼啦啦地緊隨其後,大宅的大門打開,在他們的斜對面就是兵備道衙門,兵備道外頭已是亂鬨鬨的一團,無數的亂兵四處逃散,不遠處已經可以聽到官軍的呼喊聲,張茹看著幽深的衙門,直接帶人殺入,這兵備道里已是混亂不堪,四處奔逃的家眷,抱頭鼠竄的亂兵,一旦被番子們劫住,立即格殺。
張茹等人的闖入,使得兵備道更加混亂起來,張茹倒是沒有興致去追殺那些差役、家眷,一馬當先,帶著數十個番子直接進入兵備道的衙堂。
衙堂里,一個披頭散髮的人穩穩坐著,幽幽的眼眸透過散散亂的髮絲瞪著張茹,曾幾何時,這個男人是北通州的主宰,朝廷命官、三品大員,監督北通州軍政事,何等的風光!何等的體面!
可是現在,他仍然坐在這裡,同樣的案牘,同樣的座椅,坐著同樣的人,可是此時人的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那個時候的兵備道按察使黃震,只要屁股一挨到這座椅,就展露出了無比的自信和攝人的威儀。可是現在的他同樣坐在這裡,卻帶著一種由身到心的疲憊。
一切都結束了,原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都成了過眼雲煙,他這時候回想自己一步步地走錯,一步步地走入這深淵,先是被權位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瞞報丁憂,之後又受人裹挾,為那些亂黨做下一樁樁的事,事後回想,何其可笑。
「來的竟不是柳千戶?」黃震冷冷地看了張茹一眼,發出一絲冷笑。
張茹一步步走近他,倒是並不急於斬下他的首級,淡淡地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柳乘風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去山東、天津衛請兵,卻是差點連我也瞞住了,天可憐見,總算我還有幾分探聽消息的本事,時間來得正好,這一次,柳乘風只怕要為我做嫁衣了。」
張茹說這番話,竟有幾分洋洋自得的意味,柳乘風就算布下天羅地網,就算立下不世功勳,可是拿不到黃震的首級,終究是個遺憾,可是對自己來說,什麼都不必做,只需要等待時機,就可以立下這赫赫大功,兩相比較,張茹沒有理由不得意。
黃震冷冷地看著他:「那張檔頭為何還不動手?」
張茹看著他,不由奇怪地道:「我有一件事倒是想問一問,黃大人身為朝廷命官,為何要謀反?」
黃震看著張茹疑惑的樣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道:「我若說昏君無道,你信嗎?」
「放肆!」張茹大喝一聲,怒斥道:「黃震,死到臨頭,你還敢胡說八道?」
黃震布滿血絲的眼眸沒有閃露出畏懼,反而笑道:「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什麼事不能做?黃某人只求速死。」
張茹卻是冷笑道:「想死,倒是沒有這麼容易,我問你,那個和尚去了哪裡?」
張茹豈是傻子?他真正的目的是打聽那個和尚的下落,以張茹的估計,那個和尚才是真正的賊首,拿到了那個和尚,就能順藤摸瓜,一舉剷除和尚背後的勢力。
若是能如此,這功勞就難以估計了。
只是,張茹當然知道,黃震不過是個提線木偶,那個和尚未必會對他推心置腹,換做自己是那個和尚,只怕現在早已逃之夭夭了,能將堂堂兵備道按察使玩弄在鼓掌中的人,定是狡兔三窟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