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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要看看,這個天一道囂張到什麼地步。」
柳乘風把事情交代了清楚,王司吏一一記住,便下去做事了。
柳乘風搖搖頭,這時候才發現王司吏所說的三患確實不太簡單,他拿了刑部的書信,左右端詳一下,隨即收入袖子裡,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到了下午的時候,一隊隊錦衣校尉開始出動了,先是數十人出現在碼頭、棧橋上,按著刀沿著河堤巡視,但凡看到可疑的都上去盤問一番。
於是一時之間,碼頭處的治安居然好了不少,尋常出沒的潑皮、道眾,竟是一下子沒了蹤影。
此時,在迎春坊一處宅子裡,一個穿著寬大道袍的老者微微闔著眼坐在蒲團上,下頭幾個道人低聲對他說著什麼,老道慢悠悠地張眸道:「吳二他們都死了?」
「死了,都死了,咱們通過刑部的人讓他交出人來,人是交出來了,可是一到順天府就斷了氣。」
老道手中盤著一塊璞玉,整個人顯然淡漠慵懶,倒是並沒有生氣,只是道:「老道聽說將迎春坊劃歸到煙花胡同百戶所轄下是內閣的主意。這個叫柳乘風的,近來的風頭確實是盛了一些,只是想不到才接手就如此雷厲風行,碼頭那邊怎麼樣了?」
「道尊,現在錦衣衛都明火執仗地出現在河堤上,道眾不能靠近,沒有香火錢,咱們往後的曰子只怕要難過了。」
老道冷冷一笑道:「這是不給人飯吃了!」
「要不要請侯爺出個面,柳乘風就是再膽大,總不可能連侯爺的面子都駁了?」
老道似乎在猶豫,又似乎是在闔目養神,良久之後,才慢悠悠地道:「不必,出面就是講和,可是貧道不想和他講和,他既然對咱們動手,貧道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的能耐。」
「道尊的意思是召集信眾鬧一鬧?」
老道露出笑容,道:「鬧什麼?我們是良民,俗話說,民不與官斗,大家雖是置身化外,卻還要守著朝廷的規矩。這種事自然會有人出頭,天一道不好過,那些市井潑皮們會好過嗎?這些人都是好勇鬥狠之徒,惹得急了,自然會去拼命。」
下頭幾個坐在蒲團上的道人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明悟了什麼,錦衣衛不給天一道飯吃,可是也沒給那些市井潑皮飯吃,天一道現在並不需要去招惹是非,這種事當然是潑皮們代勞。
這時,外頭傳來聲音:「道尊,大刀雷彪到訪。」
「真是說曹艹,曹艹就到。」老道莞爾一笑,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對幾個道人道:「你們說,老道要不要見他?」
這大刀雷彪在迎春坊里很有名望,街面上行走的潑皮見了他都得乖乖叫他雷爺,現在他突然到訪,明顯著是有點沉不住氣了。
不過話說回來,道門內部之間,道門和這些市井無賴之間,關係其實並不好,這原因不必說,大家都把主意打在過往的客商身上,客商只有這麼點油水,卻要這麼多人來分搶,所以一些道門的打手和潑皮相互毆鬥也是常有的事。
一個道人聽到雷彪二字,冷笑道:「道尊何必見他?上一次他指使人打死了咱們一個道徒,這筆帳還沒有和他算呢。」
老道道:「此一時彼一時,還是見一見吧。」
雷彪四旬上下,身材魁梧,尤其是眼角上一道猩紅的傷疤一直劃拉到嘴邊,顯得很是恐怖,他大步流星進來,幾個道人紛紛退避到一旁,雷彪二話不說,直接跪坐在老道對面的蒲團上,上下打量老道一眼,道:「道尊,別來無恙?」
老道微微一笑道:「尚可,雷道友要喝茶嗎?」
雷彪銅鈴般的眼睛瞪視著老道,道:「不必,我的來意,道尊想必清楚了吧,大家都在迎春坊討飯吃,現在有人要砸我們的飯碗,我這一次來,就是要聽聽道尊有什麼高見。」
老道淡淡地道:「高見談不上,不過要對付一個百戶倒也容易,做官的,最怕的就是麻煩,什麼是麻煩?就是鬧出動靜,出了亂子,他們就束手無策了。」
雷彪冷笑道:「道尊還是明言吧。」
老道道:「糾集人,鬧!」
「怎麼個鬧法?」
「隨意找個藉口,就說錦衣衛打死了人,再糾集人上街,人越多越好,數百、上千,眾口鑠金,他敢彈壓嗎?」
雷彪陷入深思,法不責眾,尤其是在這天子腳下,在這姓柳的轄區里,他柳乘風有天大的膽,難道敢動手?既然不敢,又害怕事情捅到天上去,就只能要求息事寧人了。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老道繼續道:「鬧得越大,就算姓柳的不肯示弱,可是朝廷為了安撫,就一定會示弱,他柳乘風不是朝廷,這事兒不是他說的算。」
雷彪冷笑道:「這卻未必。」
老道深望了雷彪一眼,慢悠悠地道:「官是什麼?老道比你清楚,不管道友聽不聽,老道也只能言盡於此了。」
雷彪雙眉一挑,瞪視著老道,道:「既然要鬧,天一道這邊難道不要」
老道風淡雲清地笑了笑,打斷他道:「天一道是正經道門,朝廷有冊封的,你們是靠著河上客商吃飯,可是天一道的香火錢卻不只是這條河,天一道不會趟這趟渾水,道友去不去,和老道也沒有什麼關係。」
老道的話已是說得很直白了,錦衣衛封了河,市井潑皮們活不下去,可是天一道卻還能生存,香火錢哪裡都有,只是多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