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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世茂喝了口茶,捋須笑了笑,他平淡的看了柳乘風一眼,道:「大人說的不錯,是要提防殲細,城內加大盤查的力度,這倒沒什麼,有備無患,很好嘛」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沉穩,風淡雲清,很讓人享受在這妙音之中,處處都顯出了翰林的矜持。
可你要認為朱世茂是個軟柿子,那可就錯了,他故意在這停頓了一下,隨即道:「可是大人說要嚴查官員,以防有人和寧王私通,老夫卻並不認同,這九江城中的官軍,都是忠貞之士,對朝廷忠心耿耿,這些人,老夫來時在兵部也查過他們的資歷,斷沒有私通寧王的可能,若是錦衣衛大張旗鼓的去搜查自己人,這很不妥當。老夫的意思呢,該查的自然要查,可是也不必這般緊張,還有就是,城內這麼多商賈,商賈都是見利忘義之徒,這樣的人哪知道什麼家國,就算要查,也就從他們身上查起才是,九江有個聚寶樓的分店,這裡頭商賈聚集的最多,不如從這裡起頭,廉國公意下如何?」
朱世茂說的頭頭是道,可是傻子都聽明白了,這是巡撫大人要與欽差大人打擂台,不過朱世茂一番聲情並茂的話,隱隱之間卻也是維護在座的武官,這些指揮使免不了對朱世茂生出了一些親近感。
雖然文官抑武,可也抑商不是,在朱大人心裡,武人的地位顯然比商人還高几分,指揮使們早已受慣了歧視早就稀鬆平常了,連他們自己都鄙視自己,現在廉國公說要查他們通賊,這就犯了他們的忌諱,再加上欽差幾次申斥各大營早就讓大家憋了一口氣,現在朱世茂願意為他們出頭,有不少人眼珠子便不禁轉動起來,指揮使鄧通呵呵笑道:「撫台大人的話發人深省,不錯,卑下熟讀兵書,卻也知道商賈通賊的多,這些人見利忘義有什麼事做不出的,現在九江防務事關平叛,不可不慎,依我看,根本就不必查了,直接將這些商賈先統統抓起來,查封了他們的鋪子,這也是以萬全之策防萬一之變嘛。」
其他人紛紛叫好,對這些商賈,大家早就垂涎三尺,他們有兵,商賈有錢,若是能趁著這個機會狠狠的搶掠一把,保准能使自己一輩子衣食無憂了。再者說,大明朝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例,土木堡之役的時候,大軍過處,都是一路搶掠過去的,將領們得了錢財,一部分上繳給當時的權宦王振,其餘一部分留給自己,大家一起發財,到現在還有人記得英宗時候的事呢。
柳乘風微微一笑,看了諸人一眼,卻沒有說話,他的眼睛瞥了新軍指揮使錢芳一眼,錢芳立即明白了柳乘風的意思,冷冷一笑,道:「怎麼,這戰事還沒起來,就有人想把主意打到商賈百姓頭上了,咱們是官軍,不是亂匪!」
指揮使鄧通見錢芳言外之意罵他是亂匪,自是反唇相譏:「錢芳,你別以為可以仗著上頭有人就可以放肆,你在宣府做千戶的時候,老子在遼東就已經是指揮使同知了!」
砰有人拍案而起。
鄧通連忙噤聲,只見柳乘風手撐著桌子冷冷的看著他,這眼神殺機畢露,讓鄧通心裡不禁打了個哆嗦,按道理他也應當算是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人,怎麼可能會害怕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可是偏偏,這個穿著蟒袍的新貴的眼神令他毛骨悚然,鄧通的身子不禁向後傾斜了一些,再不敢去看柳乘風的眼睛。
柳乘風冷漠的道:「有人要擺資歷,鄧指揮使是不是還要說,柳某人還在娘胎里的時候,你鄧指揮使就已經威風凜凜了,是不是柳某人見了你還要給你問安賠笑?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在本官面前咆哮!」
這番話不客氣到了極點,一點面子都沒給鄧通留下,鄧通的眼中,不禁露出了一抹怨毒之色,他低著頭,只是不吭聲,牙關卻是咬的死死的,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柳乘風冷哼一聲,隨即掃視眾人,提高了分貝道:「這裡是本官說了算,誰要是不服,就動百姓和商賈們一根毫毛試試,本官剝了你們的皮,還有,昨曰本官再三重申,各營要整肅軍紀,平叛在即,還放縱官軍四處遊蕩,這帶的是什麼兵,可是今曰,居然還有官軍在街面上行走,我再說一遍,從現在開始,誰要是敢放縱下頭的官軍,你們就試試看,本官雖沒有旨意,可是殺幾個指揮使卻也不覺的有什麼困難,全部散了吧,立即回營,管好自己的部屬,不想做這官的,那就滾開,我這裡不留吃閒飯的。」
眾人臉色都變了,可是柳乘風在氣頭上,誰也不敢頂撞。
朱世茂臉色也露出了羞憤之色,他眼睛微微眯著,眼仁中閃出一絲冷色,隨即他打了個哈哈,竟是笑了起來,道:「欽差大人想必是乏了,大家也散了吧。」他當先起身,連頭都沒回抬腿便走。
其餘的指揮使緊跟著朱世茂的腳步,也紛紛走了,這氣氛很不對勁,以至於錢芳悄悄留下來,對柳乘風道:「大人方才是不是過了一些,這些人是最要臉面的,現在大人一點臉面也不給他們,只怕」
柳乘風卻只是漠然一笑,把玩著案牘上的鎮紙,慢慢的道:「只怕他們不肯與我同心協力嗎?說句實在的話,這些酒囊飯袋,只要他們不給我惹麻煩我便燒高香了,指望他們平叛,你未免太高看他們了,傳令下去,新軍這邊的艹練照舊進行,不過要加強戒備,真要出了事,還得靠新軍。」
錢芳重重點頭,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