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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百二十年,國朝百二十年哪,大明朝不會亡,不會亡的。
這些人心思複雜,心思複雜到了極點。
緊接著,令人窒息的消息傳出來。
攝政王朱佑阮如野狗一般,被人當街打死,與他共同殉難的,還有三十一名朝廷大臣,上到戶部左侍郎,下到吏部給事中,其中還有個順天府的小小推官。
可是內閣大學士楊廷和呢?內閣大學士李東陽呢?
絕望的人不可置信,為什麼名單里沒有這兩個人物,難道不是他們力保攝政王,難道他們跑了?
這些雖然困在家裡的人,哪一個都有自己的耳目,所以雖是戒嚴,仍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雖然未必能保證消息的準確姓,可是像楊廷和、李東陽這樣的大人物,不可能出差錯。
誤國,真是誤國啊,楊介夫、李賓之該死!
更加令人絕望的消息是,京師里數十萬的武裝,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所有人都成了看客,有人蠢蠢欲動,可是居然沒有一個人有死國的勇氣。
大家都在乾等,都在期望著奇蹟出現,當然,他們所期待的,都是別人給出的奇蹟,至於自己那還是留待有用之身,至於這有用之身留來何用?卻都各有打算。
接下來的消息又傳了出來,以英國公張侖為首的一批公侯,已經入宮覲見了太后,到底這些人談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這些人定是支持柳乘風的。
理由很簡單,因為這一批人里,還有張家兄弟,還有成國公的世子,這些人都是和柳乘風穿一條褲子的。
『仁人志士』們又憤怒了,該死,這些人統統該死,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居然連社稷都不顧了。
仁人志士們絕望了,為什麼只有這麼些人死國,為什麼?人心不古哪。
顯然,武官們比文人清醒的多,或許會有人心裡傾向攝政王,可是一旦答案揭曉,這些人就沒有再說什麼了,楚王其實也不錯,楚王殿下改制,給了武人不少好處,而且這些年,東征西討,也確實令人敬佩,那麼接下來他們要考慮的問題,無非就是如何巴結的問題了。
千萬別以為武人就是大老粗,其實理論上來說,武人比文人更懂得變通,武人雖然沒有花花腸子,卻也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規矩束縛,他們信奉強者,現在的強者擺明了楚王。
大明門的血還沒有擦拭乾淨,這裡已經成了禁地,仍然還有軍隊在這裡巡邏,京師也沒有解除戒嚴,到處都是緝事、都是廠衛。
無論是新軍還是廠衛,亦或者是經常出入聚寶樓的商賈,柳乘風的果斷無疑是給了他們一針強心劑,他們跟著柳乘風,已經沒有了退路,與柳乘風共榮共恥,若是柳乘風稍有遲疑,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好事。
安陸王畢竟是名正言順,畢竟是鳳子龍孫,將這個人留著,遲早會是個隱患,與其如此,倒還不如來個痛快。
坤寧宮裡。
張太后已經見過了英國公為首的王公,她的表現很鎮定,完全沒有其他人所想像中的脆弱,甚至她的思路也極為清晰,倒不像是王公們安撫她,最後卻是她來安撫大家。
緊接著,三個內閣大學士覲見。
除了焦芳,楊廷和和李東陽都是面無血色。二人木然坐著,總是走神。
這是一種畏懼和羞恥夾雜在一起的複雜心情,他們仿佛像被抽空了一樣,時而感到畏懼,時而感到羞恥,時而恨自己當時沒有死國難的勇氣,時而又木然不動,似乎認為自己沒有死的必要。
唯一神色如常的,只剩下了焦芳。
焦芳將外頭的情形簡略的介紹了一遍,當然,這一遍介紹自然都是傾向於楚王的,無非就是朱佑阮圖謀不軌,無非是楚王在勸說無效之後下令進擊。
殺人似乎有極為正當的理由,至於張太后信不信,那麼就是另一回事了。
張太后臉色平靜,側耳傾聽,並沒有顯出憤怒,有的只是平靜,一種令人窒息的平靜。
她沉默片刻,隨即道:「哀家召朱佑阮入京,本意是希望他能暫攝朝政,可是不成想,他還未入宮,就已是膽大妄為,只是現在鬧出這麼一樁醜聞,實在可嘆。畢竟是先帝的兄弟,給予厚葬吧,仍舊以親王之禮下葬,不可簡慢。」
張太后一席話,焦芳的眼珠子卻是轉了轉,隨即道:「太后,不可。」
張太后慢悠悠的道:「焦卿這是何意?」
焦芳欠身道:「凡事必須名正才能言順,若是准以厚葬,豈不是告訴天下人,安陸王無罪?若是無罪,那麼豈不是說這平叛有誤?若是朝廷不能果決,只怕人心浮動,有人會有非分之想。」
狠,夠狠,人都已經死了還不肯放過。
楊廷和又憤怒了,只是這憤怒來的快去的也快,現在,他還有憤怒的資格嗎?
張太后踟躇,語氣平淡的道:「那麼焦卿以為如何?」
焦芳正色道:「立即傳召天下,伸張朱佑阮的罪行,既是圖謀不軌,窺竊神器,就當與寧王罪同。應削了王爵,派錦衣衛立即前往安陸,捉拿其家小親眷,至京師治罪,只不過」焦芳在這裡頓了一下:「只不過將來太后如何處置,是否念在宗室份上斟免一些處罰,卻又是另一回事。」
張太后似乎也被說動,她嘆了口氣,道:「好端端的親戚,鬧成這個樣子。」隨即道:「內閣來擬旨吧,一切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押解到京時,不要怠慢了,定罪是定罪,可是哀家將來還要酌情斟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