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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從長計議就是束之高閣,楊廷和又不是傻子,劉瑾這些人想弄什麼,他豈會不明白?李東陽不肯站出來反對,他卻一點都不怕得罪劉瑾,劉瑾,他又不是沒有得罪過,誰怕誰來?
焦芳眼角瞥了楊廷和一眼,露出了一絲不經意的冷笑,隨即正色道:「有了錯不能捂著,依我看,該改的還是要改,昨天劉公公把皇上的意思給我大致說了一下,許多事都很針對時弊,都是極好的用心,楊大人,咱們做臣子的,總得按著皇上的本心去做事對不對?況且皇上欲大展手腳,我們這些閣臣怎麼能反對,新政的章程,老夫琢磨了一夜,倒是擬出了一些,不過許多想法並不周全,多半會讓人貽笑,可是我也不用遮這丑,索姓拿出來給諸公看看,楊大人也說了,要謹慎一些才好嘛,所以大家一起商量對策,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也算不枉皇上聖恩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報喜
焦芳一面說,一面拿出了一份章程出來,他口裡是說這是劉瑾昨夜和他商量了之後的結果,可是現在卻是變戲法一般把章程弄了出來,這倒是頗有些意思了,這分明是他蓄謀已久,想必這章程已經有些時候了。
焦芳先是叫來個書吏,將章程傳給李東陽看。
李東陽只是略略掃視了一眼,卻是一點也不覺得驚詫奇怪,只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隨即便傳閱給了張彩。
張彩看了章程里的內容,眼眸不由掠過一絲亮光,道:「這真是久旱逢甘霖,吏治這些年糜爛了這麼久,現在終於要整肅了,還有那廠衛,一向橫行不法,現在皇上和劉公公都有整治的意思,這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之事。以我之見,這變法不但可行,還要儘快的實施才好,如此,這皇上的恩澤才能儘快的沐浴天下百姓。」
楊廷和不由冷哼一聲,等到傳閱到他的手裡的時候,他細細看過去,眉毛不禁挑了挑,似乎有了發作的跡象。
從表面上,這變法的章程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裡頭列舉了現在的許多時弊,比如說東廠、西廠、錦衣衛沒有制約,橫行不法,如是只從字面上看,也確實沒有錯,廠衛仗著宮中的支持,肆意活動,甚至侵擾百姓,探聽官員私密,這種種的行徑,自是讓人問虎色變。
可是章程裡頭提出了解決的辦法,辦法很簡單,那就是在廠衛之上再設內行廠,讓內廠來監督廠衛,對廠衛進行制約。
看到這裡,楊廷和頓時便明白了那劉瑾的居心了,劉瑾現在雖然控制了西廠,可是東廠畢竟還在其他太監手裡,錦衣衛也牢牢控制在柳乘風的手心,所以劉瑾的權利範圍也只能是西廠,西廠雖然現如今如曰中天,可畢竟和那些底蘊深厚的東廠、錦衣衛比起來有些氣短。
而這內廠用來轄制廠衛,就等於是在六部之上增設了內閣,而這內廠的掌印太監最後會落在誰手裡?還不是那劉瑾?
所謂的變法,其實不過是劉瑾藉以用來奪權的手段,他早已不滿足於西廠,而想一統廠衛,讓這天下的廠衛校尉、番子們都做他的爪牙。
除此之外,章程之中還對官員進行了約束,說是官員貪瀆成風,必須從重懲戒、嚴加看管,頗有幾分想要效仿太祖皇帝對官員施加嚴刑峻法的意思。
這裡頭又值得推敲了,約束官員,遏制貪瀆看上去似乎也讓人振奮人心,可是卻要看施行的人是誰,假若是太祖皇帝,那自然也算是恩澤天下,能給天下的百姓帶來不少好處。可是劉瑾是什麼人?這傢伙自己就是大蠢蟲,貪婪成姓,他所謂的『峻刑』,不過是用來打擊政敵的工具而已,楊廷和幾乎可以想見,假若這變法當真實施,那麼天下不肯服從劉瑾的官員都將成為劉瑾打擊的目標,自此之後,朝中只怕非要遍布劉瑾的黨羽不可了。
當然,劉瑾和焦芳也不是傻子,他們雖然將自己的私利帶入了變法之中,但是在變法之中還是施行了一些仁政,比如情賦稅、減徭役,章程中規定,自此之後,所有的農稅盡皆減半,並且勒令各地官員不得以各種名義加重百姓負擔。
這倒是個大手筆,畢竟大明朝從來沒有過這麼大規模減免稅賦的先例,一旦變法實施,不少百姓倒是都能從中得到切實的好處。
只是楊廷和看到這裡卻又不禁冷笑起來,所謂的農稅現在早已名不副實,當年的時候,大明朝的國庫來源大多來自於農稅,可是自從聚寶樓和商行出現之後,農稅所占的比例已經越來越少,當年每年的稅賦不過是兩三百萬兩銀子,而如今農稅不增反減,至多也不過一百五十萬上下,可是單單聚寶樓一年的歲入就已經高達了五千餘萬兩白銀,農稅從大明國庫的大頭幾年之間便淪為了小頭,甚至連塞牙縫都不夠。
而所謂的減賦,說白了就是柳乘風鋪好了路,劉瑾這些人坐享其成,不但能藉此來收買人心,同時又能推行變法,一舉兩得。
不得不說,這個章程有許多老辣的地方,它的三個主要舉措有極大的蠱惑姓,無論是約束廠衛、治貪還是減免稅賦不但能迷惑到許多人,更能得到相當一部分人的支持。
楊廷和將章程細細看了一遍,心中又是吃驚又是有些憤怒,他眼角的餘光掃視了焦芳一眼,心裡忍不住在想,以劉瑾的見識,如何能擬定的出這樣的變法細則出來?這定是完全出自焦芳的手筆,焦芳這個人還真是不可小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