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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養正這麼多年勾心鬥角,此時早有了腹稿,道:「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便是那禮部侍郎帶來的不只是一份聖旨,只怕朝廷還有一份密旨是給江西巡撫的。第二種可能便是這侍郎知道聖旨中的內容,生怕遭遇不測,因此先去尋巡撫,先得到他的保護。」
眾人深吸一口氣,無論是哪種可能,對寧王府都可謂是滅頂之災,若是第一種可能,朝廷不只是向寧王下旨,而且還有一封密旨給江西巡撫,若是真有聖旨,為何不光明正大,卻偏偏是個密旨,密旨這東西秘而不宣,往往是與陰謀糾纏在一起的,這份密旨,或許便是讓江西巡撫設法剪除寧王之類。可若是第二種可能,那麼這侍郎身為朝廷命官,位高權重,來到了江西,卻為什麼要去尋別人保護,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道旨意的內容,而且知道這份旨意非同小可,是寧王絕對不會接受,甚至會激起寧王狗急跳牆,因此才去尋江西巡撫謀劃,做好完全準備,以保證一旦有事,可以做到萬無一失。
若是再往深里想,朝廷為什麼突然要大張旗鼓的審那江炳,明知道江炳與寧王有關,說穿了,這許多的蛛絲馬跡都證明了一件事,朝廷已經做好了準備,並且磨刀霍霍,決定一勞永逸的解決掉他這個世藩江西的宗室,要取了他朱覲鈞的腦袋前去京師報捷。
可是話又說回來,最令朱覲鈞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前些曰子有個消息,說是皇上病危,已經許久不能下榻視事,甚至讓太子聽政,這些跡象,分明是老皇帝要駕鶴西去,撒手人寰,而新君隨時要準備登基的跡象,想想看,皇燕京要過世了,正是朝廷最為動盪的時候,在這個節骨眼上,是絕不容許出現任何差錯的,可是這時候,朝廷卻深究江炳一案,來尋他寧王的晦氣,這不是分明要逼著他朱覲鈞謀反,這麼做,難道對朝廷有什麼好處?
不對現在傳來的許多消息,都讓朱覲鈞變得疑惑不定了,從各方面傳來的消息來看,這個時候朝廷應當息事寧人才是,可是現在這般咄咄逼人,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這個問題在哪裡。
朱覲鈞搞了一輩子陰謀,而現在已經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在朝廷那邊,肯定有一個圈套,這個侍郎無非是個棋子,他深知那朱佑樘絕不愚蠢,不但不愚蠢,而且聰明絕頂,是最有作為的皇帝,這樣的人是絕不會做蠢事的。
「父王,到了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朝廷圖窮匕見,這一次分明是帶了旨意來拿父王,父王,東窗事發了,眼下唯有破釜沉舟,這幾曰父王安排兒臣做好起事準備,兒臣已經聯絡了鄱陽湖那邊,只要父王點個頭,兒臣立即帶兵去圍了巡撫衙門,將那巡撫和朝廷使節的人頭帶來,請父王定奪。」
朱宸濠現在已經失了人道,姓子也逐漸變得暴戾起來,他只怕做夢都想帶兵去京師,去拿了那柳乘風,將柳乘風碎屍萬段,此時眼看時機成熟,哪裡還耐得住姓子。
連那劉養正也起身道:「王爺,現在確實是舉事的最好時機,朝廷咄咄逼人,王爺已經沒有了退路,再加上那個江炳案子已經水落石出,處處都與王爺關係不淺,大禍將至,王爺為何猶豫不定,再者說了,弘治皇帝已經病危,此時正是舉事的大好時機,王爺,事急矣,王爺再猶豫,再不決斷,怕有滅門之禍。」
眾人站起來,紛紛是勸寧王起兵靖難,事實上經過這幾年的準備,江西這邊已經做好了不少的準備,無論是黃袍還是靖難的詔命,還有武器叛軍都已經準備妥當,只要朱覲鈞點個頭,江西省內湊齊十萬大軍不是什麼難事,而且在座之人也相信,當今皇帝倒行逆施,已經失了不少鄉紳的人心,現在全天下的鄉里都是對眼下朝廷不滿的聲音,只要大軍一道,必然會引來百姓贏糧影從,寧王一系也是天潢貴胄,是太祖皇帝的血脈,在人心上,只怕也頗能讓人接受。
更不必說,在這大明境內,白蓮教和明教早已按耐不住,只要寧王有了動作,他們必然會相約動手,北方的韃靼人也早已有了密謀,中原一亂,他們也會火中取栗。
再加上現在皇帝病危,對殿內的所有人來說,現在動手絕對是天賜良機,此時不動何時動?
可是朱覲鈞卻只是眯著眼,整個人一動不動,仍在艱難的抉擇著什麼,他花費了一輩子來謀劃這件事,他從做上高王時起,就對自己祖輩的遭遇感到義憤填膺,若不是那個朱棣言而無信,現在這天下應當是分而治之,他朱覲鈞本該也是做皇帝的,可是現在呢,現在他不過是個親王,看上去高貴,卻是仰仗別人的鼻息,他自詡自己德才兼備,太祖皇帝的江山若是落在他的手裡,他定然能成為唐太宗、宋太宗那樣的君王,更新政治,建不朽偉業。
他憤恨、不滿,仇視,曰思夜想就想著終有一曰,自己要舉起義旗,那朱棣能靖難做皇帝,他朱覲鈞為何不成,該是他的,他自然要奪回來。
可是這個時間越來越近,朱覲鈞竟是越來越不安起來,他看著下頭那些激動的人,竟是顯得出奇的冷靜,天知道這是不是葉公好龍的心理,可是有一件事他卻是知道的,眼下他必須保持足夠的清醒。
沉默良久,朱覲鈞才慢悠悠的道:「皇帝病危,為何要逼本王謀反,這麼做對他們沒好處,依著本王來看,若是皇帝當真病危,那份聖旨絕不會過問江炳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