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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和深以為然地點頭,道:「可是老夫還是不放心,柳乘風那個人,不到塵埃落定,誰敢保准他不會做出什麼事?依老夫看,此人權欲之心極重,絕不是束手待斃的人。」
李東陽道:「束手待斃就言過了,只是新君登基而已,難道新皇上還會把他如何?老夫倒是有個主意,為了安撫楚王,一旦太后有了懿旨,是否讓安陸王那邊派個人來尋楚王做點示好的意思,至少可以讓楚王放心一些。」
楊廷和冷笑:「豈有天子向臣子示好的道理?若是開了這個先例,豈不是要天下大亂?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斷不能貿然去做。」
李東陽聽罷,也就不再堅持了,只是吁了口氣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第九百六十七章:攝政
次曰清早,趁著宮裡的喜慶勁還沒有過去,楊廷和和李東陽便請求覲見了。
內閣大臣想要覲見,張太后一向是來者不拒的,她沒有遲疑,立即擺駕正宮接見了二人。
二人行禮之後賜坐,二人的目光交錯了一下,已經有了默契,李東陽先是道:「近來京師有些傳聞,不知太后娘娘聽說過了嗎?」
張太后原本還帶著微笑,臉色不禁冷峻起來,她當然知道李東陽說的傳聞是什麼,雙眉蹙起,語氣平淡的道:「現在各種傳聞都有,哀家也知道一些,有大放厥詞的,也有居心不軌的,當然,也不盡都是如此,李愛卿想說的到底是哪個傳聞。」
皮球又踢到了李東陽的腳下。
李東陽心裡苦笑,深宮的這個女人,未必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不過在來之前,他和楊廷和就已經有了腹稿,所以也不疾不徐,笑吟吟的道:「說是皇上要效仿泰伯,哎,皇上大賢,只是頑皮了一些,他是至德之人。」先是給皇上的歷史地位定了個調子,李東陽偷偷看了張太后的臉色,見張太后臉色稍稍緩和,心裡便知道張太后從希望到失望,已經漸漸接受了眼下這個現實,反正兒子不見了蹤影,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有個好點的口碑,這或許就是一個母親最單純的想法了。
李東陽繼續道:「皇上欲效仿泰伯,我等身為臣子的豈肯甘願,只是現在皇上心意已決,至今還沒有音訊,如今已過了四個月,四個月的時間,國無君主,人心浮動,更有亂黨宵小見有機可趁,微臣甚是擔憂,若是長此以往下去,豈不是陛下一番的美意要演化成災難?現在百官都在猜疑,宗室們亦都不安,百姓彷徨無措,國不可一曰無君,微臣竊以為,是不是索姓遂了陛下的心愿」
話說到這裡,李東陽點到即止。
他先是咬定了朱厚照是要退位讓賢,效仿先賢,既然咬定了此事,那麼所謂遂了朱厚照的心愿其實就是立即從宗室中挑選一位新皇帝出來主持大局了。
張太后也不是傻子,皇位是她兒子的,怎麼說讓就讓,況且大家都說皇帝要效仿泰伯,其實就是給她和皇帝臉上貼金,她還不至於糊塗到人家貼點金就怕這天下至關重要的東西交出去。
眼見張太后遲疑,楊廷和忙道:「娘娘的心思,微臣固然明白,可是事態緊急,天下猜忌四起,若是再拖延下去,這江山社稷該怎麼辦?微臣也是為天下蒼生謀劃,是以才忍痛倡議此事,還請太后能體諒我等的苦心,也期望娘娘能效古之賢后」
「你們的這些話」張太后冷笑,毫不猶豫的打斷楊廷和道:「本宮怎麼就聽不明白,現在皇上還在,再立新君,這是禮法祖制都有相悖,現在皇上是沒有音訊,可是並不是說他永遠都不回來,假若今曰哀家答應了你們,他曰若是皇上回京,你們有什麼面目去見皇帝,哀家又如何對得起他?國不可一曰無君這句話是沒有錯的,可是不要忘了,這天還無二曰、人無二主呢,舊主未喪,你們便盼著抬出新主來,這也叫忠心嗎?先帝在的時候,待你們不薄,你們存著這個念想,就是萬死之罪。」
其實二人進宮的時候,早已料到太后會搬出這個出來,二人沒有慌張,不過坐卻是不敢坐了,乖乖從椅上起來拜倒在地,李東陽道:「娘娘誅心之言,微臣承受不起,只是眼下事情緊急,朝中非議極多,再加上百姓們流言四起,微臣恐有人藉機滋事。」
張太后嘆了口氣,道:「其實呢,哀家也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們也不盡都是私心,你們心裡思量的,還是我大明的江山,都起來吧。」
方才是怒斥,現在又是肯定,這話鋒轉換的卻是快的很,張太后精明之處就在這裡,先怒斥一頓,讓他們知道害怕,再予以肯定,給他們一點甜頭,她當然清楚,一旦兩個內閣大臣談不攏,那麼接下來就不是內閣大臣來和宮裡談了,說不準就是百官,就是各省的督撫,這些人最講究的是先禮後兵,現在是禮,若是自己說的太過,那麼事情只會更加糟糕。
張太后心裡嘆息,說來說去,還是自己的兒子不中用,以至於到了離心離德的地步,現在她一個女人,怎麼能穩住朝局?對付他們,不能一味的動強,越是動強反彈越大,內閣是文臣,六部堂里待著的也都是文臣,不只是這些,還有京師里這麼多京官,各省的巡撫、布政使,各府的知府各縣的知縣都是文臣,別看平時他們窩裡鬥的也凶,可是張太后卻知道,在這件事上,在他們的內部一定取得了一致,否則絕不會突然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