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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若是做成了,瓦刺在數十年之內都不可能對大明朝產生任何威脅,於國於民都有極大的好處,可要是不成,大明就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所以出使陪同李若凡之人是個關鍵,朱佑樘輸不起,大明朝也輸不起。
劉吉眯著眼,此時肚子裡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此次出關,定是凶多吉少,朝廷里的袞袞諸公,擔當有餘而膽識、精力卻是不足。這也是皇上猶豫不定的原因,可是有一個人,卻是最合適的人選。
想到這裡,劉吉的眼角瞥了柳乘風一眼,這個人,柳乘風最為合適,更重要的是,若是他能一去不回,這就再好不過了。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劉吉當然不能錯過,劉吉正色道:「陛下,微臣有個人選,還請陛下定奪。此事事關重大,不容疏忽,非要有個有膽有識之人出使不可,微臣以為,指揮使僉事柳乘風最為合適」
謝遷這時候忍不住了,柳乘風的計劃確實很好,可是劉吉未免也太無恥了一些,此去是九死一生,這傢伙居然把柳乘風往火坑裡推,固然謝遷對柳乘風不喜歡,可是這時候還是不免為他爭辯幾句:「哼,柳乘風是指揮使僉事,職責重大,豈可輕易離京?」
劉吉冷笑道:「職責再重大,比得過瓦刺的威脅嗎?若是此事沒有做成,你可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謝遷據理力爭,出言相譏:「劉學士既然如此關係家國大事,為何不主動請纓?」
劉吉臉皮厚得很,淡然道:「老夫年邁,雖有心,奈何力不足矣。」
一直沒有吭聲的李東陽突然淡淡地道:「劉大學士以不惑之年起復入閣,一向健朗,何來有心無力?」
這李東陽也是夠狠的,也可見劉吉和這些人的矛盾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這一句話諷刺的意味十足,就差直接罵劉吉這老不死的傢伙尸位素餐了。
劉吉眼中掠過一絲怒色,終究還是忍住了,舔舔嘴,呵呵一笑不再發言,其實他心裡清楚,人家這是對人不對事,這些人早就瞧自己不滿了,借著這個機會找自己麻煩而已,劉棉花什麼場面沒見過,豈會上他們的當?
朱佑樘見閣臣們相互攻訐,臉色越來越不好,本來就在為這事兒心煩意亂,此時臉色已經拉了下來。不過在本心上,朱佑樘還是很認同劉吉的話的,這劉吉說的也沒有錯,最適合的人選就是柳乘風,不過此行實在太過兇險,而朱佑樘素來倚重柳乘風,心裡也不認可劉吉的推舉。
不過這內閣大臣們爭吵不休,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大家喜歡拌嘴,只是這時候,誰也提不出更好的人選來。
柳乘風坐在椅上,他和別人不同,別人都是欠身坐下,在這君前顯得很是謹慎。可是柳乘風卻是大剌剌的,其實他原本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砸自己的腳,這個主意是他提出的,他當然更加清楚這裡頭的危險,不過此時,他所考慮的卻是另一件事。
那個李若凡實在太狡猾了,換了其他人,或許早已被她玩弄於鼓掌之中,若是派出的人選一個不好,朝廷極有可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不是大明朝利用李若凡,最後就算是成功為李若凡穩固了地位,反倒是被這李若凡利用。
而最熟知李若凡心姓之人也唯有自己,其實劉吉說的沒有錯,自己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只是去還是不去?
柳乘風自認自己不是什麼高尚的人,他也有私心,會畏懼死亡,不願意去承擔太多的責任,可是當他搖頭的時候,心裡卻不由緊了一下。
他清楚記得,那一份錦衣衛內部遞上來的奏報,瓦刺人奇襲平遠堡,殺人盈野,一夜之間,屠戮數千軍民,血流成河,令人髮指。
柳乘風幾乎可以想到一個畫面,那如野獸一般喋喋的獰笑,那慘呼,那黑夜濃霧之下掩藏的哀鳴。
去還是不去?
必須一勞永逸解決這個問題,否則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
自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柳乘風回頭去看,自己一路爬上來,何來良心之說,有的只是爾虞爾詐,只是相互利用。甚至在他的人生信條之中,所謂良心不過是偶爾心血來潮時的施捨而已。
他太不高尚了,甚至在許多人眼裡,他比毒蛇更加陰毒,可是現在,他居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來到這裡我已經死過了一次,我曾落魄過,也曾有過良心,現在,我何不如去做一件事,做一件真正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這個念頭掠過,竟是讓他有了一股子衝動。
「陛下」柳乘風咬咬牙,隨即站了起來:「我去,朝野內外,除了微臣之外,再沒有更合適的人選,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微臣深受國恩無以為報,願肝腦塗地,為陛下排憂解難。」
☆、第五百九十五章:美人如蛇蠍
詔獄。
柳乘風負著手步入進去,到現在,他腦子裡還掠過了一絲劉吉得逞的陰笑,他清楚記得,自己自動請纓的時候所有人的表情。
劉吉對柳乘風表現出來的愚蠢,顯得尤為高興,就差忍不住擊節叫好了,柳乘風至今還記得那臉上掠過去的一絲歡喜,可是對劉吉的反應,柳乘風其實不必去看也能想到。
倒是劉健、李東陽、謝遷三人的表情很古怪,其實柳乘風的內心裡又何嘗不知道,這曾經的內閣三駕馬車在內心之中又何嘗不希望自己出馬,理由很簡單,這種事柳乘風最在行,只要柳乘風出馬,這事兒就多了幾成勝算,可是話又說回來,他們之所以在君前奏對的時候表示反對,其實也知道,這種九死一生的事,沒必要搭上一個柳乘風,至少在他們看來,柳乘風確實算是半個政敵,這個年輕人野心勃勃,而且從不妥協,如今又漸漸掌握錦衣衛的大權,遲早會向內閣的權利提出挑戰。可是三人也有他們的共識,至少他們心裡清楚,這個對手是朝廷不可或缺的人物,如今的內閣,需要此人締造的財源,所以這個人可以容忍他的存在,但是必須加以提防。既不能讓他出什麼意外,但是也必須將他的權柄控制在親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