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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覲鈞喝了口茶,坐在這椅上,捋須不語。
靠著他的茶几上,是一份書信,書信的火漆上,印著廣西靖江王府的大印。
朱覲鈞倚在椅上,思量著什麼,一時出了神。
過了一會兒,有人步入花廳,卻是上高王朱宸濠,朱宸濠剛剛從上高趕過來,上高距離南昌不遠,一個多時辰即到,朱宸濠臉色帶著興奮之色,一進這花廳,笑呵呵的道:「父王,廣西那邊出事了?」
朱覲鈞壓壓手示意朱宸濠坐下說話。
朱覲鈞嘆了口氣,道:「靖江王府那邊送了一封書信來。」
朱宸濠道:「父王,咱們是不是該幫襯一下?」
朱覲鈞卻是搖頭,道:「這事兒要從長計議。怎麼幫襯,卻也要有個章程。」
朱覲鈞的表現過於冷靜,讓朱宸濠愣了一下,其實這裡頭的事,朱覲鈞確實不敢小心大意,宮裡對他這寧王,早有了幾分忌憚,就比如上一次柳乘風封伯,朝廷敕封的是豐城伯,這豐城是什麼地方,豐城距離南昌,也不過是幾步之遙,誰都知道,寧王與柳乘風反目,可是宮裡偏偏封了一個豐城伯,雖說找個爵位,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可是這種變著法子的敕封,足足噁心了朱覲鈞一陣子。
這件事怎麼插手,如何能得到最大的好處,朱覲鈞得仔細思量。
朱覲鈞思考的時侯,朱宸濠沒有說話,坐在一旁喝了幾口茶,一句話都沒有出口,父王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思考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攪。
良久之後,朱覲鈞突然抬眸,隨即道:「立即上書吧,言辭鋒利一些,將這事兒鬧得越大越好!」
朱宸濠不由愣了一下,道:「父王,這麼做,豈不會讓宮裡頭生出反感,未必對靖江王府有利。」
朱覲鈞的心思朱宸濠明白,可是他並不同意這麼做,畢竟奏疏里言辭太過鋒利,擺明著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沛公就是皇上,直接指責皇帝,皇帝勃然大怒,反而會生出逆反之心,這豈不是幫了倒忙?
朱覲鈞卻是笑了,捋著長須道:「就是要讓宮中生出反感,這件事,不但不能讓柳乘風吃虧,還要讓靖江王府獲罪,那柳乘風想要的不就是如此嗎?本王索姓助他一臂之力吧。」
朱宸濠瞪大眼睛,不禁道:「父王,那柳乘風」
朱宸濠話說到一半,隨即露出古怪之色,一下子,一個念頭冒了出來,讓朱宸濠呆了一下,他明白了。
幫助柳乘風,就是幫助他們自己,想想看,這靖江王府吃了這麼大的虧,另一邊是皇上身邊的近臣,只要陛下偏袒向柳乘風,那麼就坐實了寵信殲俅,而疏遠宗室的印象。
兔死狐悲,一個近臣,卻是隨手收拾一個藩王不說,還能得到宮中的支持,其餘的藩王難道不會有什麼想法?大明朝到現在,藩王遍地,實力卻也不容小覷,若當真是寒了他們的心,讓他們與皇室刻意的生出疏遠之心,那麼勢必,會團結到另一些宗室藩王身邊,以求自保。
寧王府素有威望,極有可能趁著機會,將所有的藩王團結在一起,擰成一根繩子。
所以柳乘風必須無罪,而靖江王府非要獲罪不可,看上去,好像柳乘風占了便宜,可是這樣做的結果,卻是寧王獲益最大。
朱宸濠不禁拍了拍大腿,如痴如醉的道:「父王高明,如此一來,宮中在藩王心中還有什麼威望可言,若是連宗室們都離心離德,那朱佑樘又如何坐這江山!」朱覲鈞對朱宸濠的『醒悟』很是滿意,在他看來,自家這兒子確實比之從前深沉了不少,雖然後知後覺了一些,至少還能領會。
他沉吟片刻,隨即又道:「這道奏疏,本王親自執筆,得好好思量一下,不得大意。」
朱宸濠二話不說,立即命人拿來筆墨,朱覲鈞提起筆,在片刻的思索之後,終於落筆,一封奏疏寫完,隨即叫了人來,正色道:「八百里加急,立即送入京師,不得有誤!」朱宸濠的眼中不由掠過一絲興奮之色。
廣西發生的事,不可避免的又流傳開來,不過這一次,一向聞風而動的清議卻是出奇一致的表現出了沉默,倒不是說沒有人議論,只是關注的人少,或者是關注了,卻沒有人隨意表達自己的意思。
在讀書人眼裡,錦衣衛不是什麼好東西,宗室藩王也不是什麼好貨色,狗咬狗,一嘴毛,自己有這閒工夫管這個做什麼?不過很快,整個京師又震動了。
寧王上書,要求嚴懲柳乘風,還靖江王一個公道,奏疏送達,裡頭的內容也很快傳開,寧王這一次,隱隱一副出頭鳥的樣子,言辭很是激進,甚至公開斥責皇帝縱容柳乘風橫行不法。
甚至在奏疏的最後,寧王甚至寫著:「陛下包容四海,為何獨獨不能容下宗室,萬戶侯欺凌宗親,仗勢欺人,皆因陛下姑息罔縱,而釀成此禍」
這一句話,可以算是大逆不道,不過寧王也算好了,宮裡不能將他怎麼樣,當今皇上不是太祖,不是文皇帝,還沒有引言獲罪的勇氣。
京師譁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開始放到了宮裡,誰都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了結,而與此同時,寧王的奏疏抵達之後,各鎮藩王的奏疏也都陸陸續續抵達,有了寧王做表率,藩王們就算不念宗室之情,至少也得為自己留條後路,若是一個近臣,說收拾藩王就收拾藩王,先例一開,這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