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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千戶見柳乘風答應,心中大喜,又忍不住腹誹,這個陳掌柜果然膽子大,別的商賈見了官兵,哪個不是心驚膽戰小心伺候?偏偏他倒是一開口就毫不客氣地讓他們自己負責吃喝了。
不過聚寶商隊確實也有和總兵大人平起平坐的本錢,人家規模大,又有禮部、錦衣衛等官員尾隨,可見宮中的重視,否則這陳掌柜又怎麼敢對趙公公動手?
只要對方答應了讓總兵帶著人馬入營就可,朱千戶朝柳乘風笑了笑,道:「正是正是,那我這便去回稟總兵大人。」
「且慢!」柳乘風突然叫住朱千戶。
朱千戶心裡打了個突突,繃著臉道:「陳掌柜還有什麼吩咐?」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雖說咱們的糧草不夠犒勞軍士,可貴總兵若是進了營,陳某人免不得為他接風洗塵,到時候少不得請總兵和諸位大人一起到這大帳中一敘,權且是為大家接風洗塵。」
朱千戶提起的心不由鬆了下來,乾笑道:「這個自然,自然的。」隨即不敢多逗留,生怕露出什麼破綻,告辭離開。
朱千戶一走,柳乘風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起來,他坐下來,敲打著身前的案牘,隨即慢悠悠地道:「去,把李先生和錢芳請來。」
這二人在聽到外頭有宣府斥候出現的時候便已經醒了,就等著柳乘風的傳喚,片刻功夫便到了大帳,李東棟顯得有些緊張,喉頭不斷滾動,雖然柳乘風曾向他提及恐有蕭牆之禍,可是他內心裡卻仍有幾分不信,不是不相信柳乘風的猜測,只是他實在不願意相信大明的軍馬會向大明的商隊開刀,他久在京師,畢竟很少明白人心險惡,更不會知道,在距離京師數百里的地方,在大明的關隘口,會有這麼一群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完全放棄了任何道德仁義的人。
現在柳乘風所猜測的事終於發生了。
錢芳倒是熟知邊關這邊的情形,對這邊關的軍將們做出的反應不覺得任何奇怪,這裡不是京師,沒有萬事留一線曰後好相見的處事原則,有的只有殺人滅口的殘酷。
二人分別坐定,柳乘風冷笑一聲,對錢芳道:「錢教官,都準備好了嗎?」
錢芳道:「侯爺,都已經準備妥當。」
柳乘風點頭,正坐道:「那你速去讓將士們做好戰前準備吧。」
錢芳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沉著臉點點頭,按著腰間的刀快步出去。
李東棟嘆了口氣,道:「不幸為侯爺言中,這實在不是國家之福。」
他的意思是邊關的將領這般沒有禮義廉恥,所謂的忠信在**裸的利益面前居然不堪一擊,讓他實在有點兒灰心冷意,至少在書本里卻不是這樣的,武官總是悍不畏死,文官總是心懷天下,可是今曰,他才知道書本里的仁義禮信在現實面前實在是可笑至極。
柳乘風的目光鎮定,淡淡地道:「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李先生怕不怕?若是怕,我會叫人安排你到後營去,若是不怕,便去叫人拿來一副鎧甲披在身上,隨本侯出去彈壓叛賊!」
營寨里靜悄悄的,可是在黑暗之中卻是人影幢幢,凌亂的腳步從四面傳出,夜色給了他們掩護,從外頭看似是毫無聲息。
而那朱千戶得了柳乘風的首肯,自是立即帶著人出了營寨,飛快地向地平線飛奔而去,在那兒,三千人馬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草原上的夜晚特別的寒冷,雖然穿了棉甲,可是那風卻是順著任何一丁點的缺口鑽入人的體內,讓人渾身僵硬,手腳都失去快要知覺。
王芬安撫著座下躁動不安的戰馬,可是他的心情又何嘗不是和戰馬一樣?眼見前方黑暗中傳出馬蹄聲,他才鬆了口氣,叫一個斥候前去確認了來人,隨即便看到朱千戶單騎而來。
「總兵大人,商隊那邊已經允諾放我等入營,不過」
「不過什麼?」王芬心裡打了個突突。
「不過那陳掌柜說了,不給咱們安排伙食。」
王芬不由呵呵一笑,心情頓時鬆弛下來,目光中掠過殺機,慢悠悠地道:「安排不安排可不是他說的算,得看本總兵的刀答不答應,所有人聽我號令,大家隨我慢慢靠近商隊的營地,等挨近對方轅門的時候,一起衝殺進去,這營中所有人都務求殺死,不得留一個活口。朱千戶,你來帶路,大家有序進去,不要讓對方事先有什麼察覺。」
朱千戶應了一聲,一馬當先,這三千官兵早已等得不耐煩了,紛紛尾隨朱千戶,徐徐向商隊大營靠近,王芬一邊打馬前行,一邊觀察著對方大營的動靜,而此時,商隊大營明顯地點起了許多團篝火,想必是為了接應他們,好迎他們入營取暖,大營的營門也咯吱的被人打開,露出幽深的門洞,王芬的心情更是鬆了,伴著月色,徐徐前行。
商隊的大營越來越近,甚至可以看到大營裡頭人影的晃動,王芬卻是沒有下令衝殺,現在還不是時候,等真正靠近了營門再說。
到了五十丈的時候,柵欄後的一處哨塔上傳出聲音:「前方可是宣府總兵王芬王大人?我家掌柜說了,請王總兵帶著將士速速入營,掌柜已經在大帳中備好了酒水,邀大人入帳一敘。」
王芬沒有回答,可是那黑夜中的眼睛卻變得無比銳利起來,他握著腰刀的手臂青筋爆出,隨即大喝一聲:「所有人聽令,這營中的所有人都是反賊,爾等隨本總兵衝殺進去,剿滅他們,一個活口都不要留,到時自會論功行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