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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斌聽了朱佑樘的話,心裡不由想,什麼不知天高地厚、有辱國體、妄自尊大,其實就是怕這些人出了海之後糾集人手做了海賊,這種事在明初時很是常見,商賈們平時進出港口就是良民,出了海則成了窮寇,甚至有同情張士誠的,居然還在外頭扯旗造反。仗著朝廷不能將他們怎麼樣,四處劫掠,無惡不作,不將朝廷放在眼裡,所以監視商人很是必要。
朱佑樘繼續道:「除此之外,還可以探聽一下各國的風情,這章程還是你來立吧,北鎮府司這邊多挑一些精壯的校尉補充進去。」
牟斌大為震驚,陛下居然要在聚寶商行里開設千戶所,這意味著什麼?他立即明白,宮裡是大力支持廉州開海的,也極力贊同聚寶商行,甚至有可能,這聚寶商行就有宮中的一份,其實在此前,牟斌就收到不少消息,說聚寶樓與宮中息息相關,只是這種事,他不會查也不敢去想,什麼事牽涉到了內宮,就少不得要謹慎一些了。只是現在皇上的態度等於是證實了這個流言。
牟斌不由看了柳乘風一眼,心裡不禁苦笑,難怪這個結果,得罪了這麼一大片人還能如此滋潤,原來是和皇上坐到一條船上去了。
「牟愛卿,為何不說話?」朱佑樘見牟斌不語,顯得有些不耐煩地道。
牟斌連忙道:「陛下的吩咐,微臣知道了,回去之後立即讓經歷司擬定章程,絕不會讓陛下久候。」
朱佑樘頜首點頭,道:「既然如此,今曰就說到這裡吧。」眼睛接著落在柳乘風的身上,慢吞吞地道:「朕乏了,待會兒還要批閱奏章,你們退下吧。」
二人當然不敢再留,一起站著朝朱佑樘拜別,魚貫出了正心殿。
從正心殿出來,牟斌刻意放慢了腳步,等到柳乘風跟上來,與柳乘風並肩而行,道:「柳千戶,你倒是好大的膽子。」
他的口吻,倒是沒有太多的責怪之意。
柳乘風不由微微一笑,道:「大人的話,卑下聽不明白。」
牟斌嘆了口氣,道:「你豈會不明白?只是和老夫裝糊塗而已,你平時放浪倒也罷了,陛下維護著你,偶爾犯些小錯也無人拿你如何。可是你現在居然去開海,你可知道這一次你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從此與你反目?宮裡就算對你再維護,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從古至今,得罪了朝野的人有幾個能落到好下場的?」
這番話頗有些語重心長,其實牟斌就是要責怪也不知該如何責怪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說再多也沒有什麼用,眼下當務之急是如何消弭這件事的影響。不過這在牟斌看來,這件事難,太難了。
柳乘風突然駐足不動,他的臉色略帶幾分稚嫩,眼眸掠過一絲不服輸的光彩,與這陽光下的琉璃瓦反射出來的光芒相映成輝,他用一種奇特的口吻對牟斌道:「指揮使大人,開海利國利民,既然如此,為何不能開?文武百官們有私心,或為名,或為之利,所以反對開海。可是柳乘風也有私心,柳乘風也好名利,既然的利益與柳乘風利益南轅北轍,那麼卑下不介意與他們反目,他們若要使絆子、要給卑下出難題,甚至要整垮卑下,那放馬過來就是,卑下奉陪到底!」
這句話,說得牟斌眼的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連忙左右四顧,道:「你小聲一些,這種話豈能這般聲張?被人聽去了,小心惹禍上身。」心裡卻不由苦笑,這個柳乘風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柳乘風不由笑了,道:「指揮大人的好意,卑下心領了,你等著瞧吧,開海乃是大道,大人豈不聞大道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道理!」
牟斌便沒有再說什麼了,在他看來,柳乘風這個人很奇怪,有時候比狐狸還狡猾,像是一條泥鰍一樣,又刁鑽又滑嫩。可是有時候卻又像個書呆子,道理誰不知道?開海的好處誰不知道?可是別人都反對,偏偏你去支持,在別人眼裡,你這就是特立獨行,是罪該萬死。這個人果然是說不通,既然說不通,那就只好放任不管了。
二人出了午門便分道揚鑣,柳乘風今曰是坐了車來的,外頭的馬車早已久候多時了,柳乘風踩著腳凳上了車,坐在車廂里,道:「去東宮。」
車夫應了一聲,便揚鞭催促著馬兒朝東宮方向過去。
柳乘風則是靠在顛簸的車廂里陷入了沉思,今曰的奏對和預想的有了很大的差池,內東城的千戶算是沒了,不過柳乘風倒也不是很在乎,或許對整個衛所的千戶們來說,主掌了內東城就等於是一隻腳向指揮使僉事邁了一步,柳乘風卻不這樣想,聚寶商行千戶所雖然是新設,可以施展拳腳的地方卻是不少,向各國派出密探,監督不法的商賈,還有協助太子殿下練兵,事實上,這聚寶商行千戶所比起內東城來說確實是個美差。
新設千戶所的事,柳乘風現在不急,畢竟這得讓北鎮府司那邊商討一下,章程也不是他柳乘風來拿捏,而現在陛下已經允諾了讓朱厚照練兵,自己的前程只怕就要落在這練兵上頭了。
這對柳乘風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機遇。
柳乘風與太子之間的關係雖然密不可分,雙方也有許多共同的利益,可是要緊緊地將朱厚照抓在手裡,這練兵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好好地協助太子練兵,出了成績,宮裡自然少不得賞賜,而自己與太子的關係也能進一步地再上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