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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上的幾個隨侍太監,臉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真真無語。
朱佑樘不由笑道:「好吧,這一次就算朕說錯了,你繼續寫。」
柳乘風便繼續落墨,一行行書寫下來,朱佑樘臉上帶著幾分莞爾的微笑,繼續看下去。
等到柳乘風擱了筆,朱佑樘才道:「好,好,其實比從前還是有了幾分進步,至少筆力雄健了許多。」
柳乘風笑道:「還請陛下賜教。」
朱佑樘指出幾處錯處,道:「你的心很細,筆力卻是蒼勁,便如婦人舞槍弄棒一樣,這不是你的長處。若是你舍剛直而取媚態,或許寫得更好。」
柳乘風的臉立即黑了下來,在這皇帝的口裡,自己卻成了婦人!
你才是婦人,你全家都是婦人。
不過這些話,柳乘風當然不敢說,只是道:「陛下,微臣是男兒,男兒就該走剛直,豈可以媚態取寵?」
朱佑樘曬然,道:「你這弟子,當真難教,朕說一句,你駁十句,朕方才不過是打個比方而已。」
柳乘風苦笑,道:「陛下有什麼話明說好嗎?要殺要剮,我也認了,總是這樣彎彎繞繞的,讓人提心弔膽,索姓,陛下給微臣來個痛快吧。」
朱佑樘方才的隱語,柳乘風不是沒有聽出來,朱佑樘評他行書的第一句就是在教訓他,做人不要剛直,你看看你,現在知道後悔了吧,因為過於直衝,而得罪了人,遭人嫉恨,被人陷害,結果連朕都搭了進去。
後面又告訴柳乘風,你明明可以放棄剛直,而且剛直也不是你的長處,你不過是個錦衣衛百戶,何故如此?太高人慾妒,過潔世同嫌,這道理,你難道不明白?
只是對柳乘風來說,這種隱語和那黑話差不多,聽著費力也難受,時不時還要被比作女人,很不爽,倒不如乾脆給他來個痛快。
朱佑樘嘆了口氣,負著手,在這殿中來回踱步,顯然他也沒有想到如何解決這件事,柳乘風被人陷害,可是確實進了公主的浴房,不管這個傢伙如何賭咒發誓絕沒有看到公主玉體,可是朱佑樘很為難。
想了想,朱佑樘道:「朕若是加罪於你,該用什麼罪名?」
他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柳乘風明白朱佑樘的意思了,朱佑樘就算要加罪,罪名是什麼?總不能說偷窺公主洗澡吧?家醜尚且不能外揚,更何況是宮中的醜事。所以,這個罪名絕不能是偷窺公主洗澡。柳乘風苦笑一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陛下可以說微臣辦事不利,也可以說微臣有謀反之志,實在不成,就是莫須有也是可以的。」
朱佑樘含笑道:「不要和朕耍機心,莫須有哼,你是要朕效仿秦檜嗎?」
柳乘風道:「微臣沒有這樣說。」
朱佑樘沉默了一下,才又道:「這件事,還是讓公主自己來處置吧,來人,把太康公主請來。」他看了柳乘風一眼,道:「朕不忍加罪於你,可是朕若是不加罪,豈不是對不起太康公主?這件事就讓公主來權衡吧,不管如何,你是朕的門生,朕的本心上還是偏向你的。」
能說出這番話,柳乘風已是很感激了,不由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微臣無怨無悔!」
☆、第一百七十二章:膽大包天
坤寧宮裡。
靠著窗格的妝案上是一方長琴,長琴通體漆黑,散發著黝然的黑澤,如蘭的手指輕輕地撥動著琴弦,發出清脆悅耳的顫音。
「母后,這綠綺的聲音也不過如此。」坐在琴前的人兒穿著粉紅玫瑰香緊身袍袖上衣,下身則罩著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蝴蝶結,鬢髮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人兒微微地凝起眉,顯出不悅狀,只是她的身軀微微一扭,卻又顯出了她修長妖妖艷艷的體態。
張皇后正倚在香榻上看書,這書是《孝經》的手抄本,乃是太子送給張皇后誕曰的禮物。
書中的字雖然歪歪扭扭,有些生澀,可是張皇后看得卻是極為認真,這時聽長琴邊的人喚她,不禁道:「嗯?朵兒說什麼?」
朵朵撇了撇嘴,道:「兒臣是說,這綠綺名聲這麼大,其實也不過如此。」
張皇后嫣然一笑,道:「那是因為你不是司馬相如,英雄寶劍正如一個好琴需一個好琴師來撫弄一樣。」
朵朵不服輸地道:「這卻是未必,母后,你不是一向教我三從四德嗎?還說要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可是司馬相如卻跑去人家做客,撫弄一下琴,卓文君就隨他私奔了,還跑去開了一個酒鋪,卓文君當壚賣酒,司馬相如則作打雜,還不怕人譏笑。後來還是卓文君的父親卓王孫礙於面子接濟二人,二人的生活才算富足起來。那司馬相如真不是東西,卓文君也未必是什麼才女。」
張皇后聽了,不禁訝然,面對朵朵的這些說辭,她既反駁不了,可是又覺得不得不反駁,偏偏無計可施,只得沒好氣地道:「後來司馬相如名滿天下,也可見是卓文君慧眼如炬」
朵朵道:「是呀,可要是司馬相如沒有名滿天下,此後也沒有被徵辟為官呢?」
張皇后又是無詞,只好道:「他他是才子。」
朵朵眨眨眼,露出一副俏皮的樣子道:「母后這麼說,若是遇到了才子,女子就可以不遵從三從四德與他私奔是嗎?」
張皇后的胸口起伏不定,想要反駁,偏偏不知如何反駁,覺得朵朵說的話實在大膽到了極點,她強忍住不悅,道:「朵兒,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