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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頜首點頭,又看向柳乘風,淡淡笑道:「來人,給柳乘風賜坐。」
這樓子裡,除了朱佑樘其餘人都是站著的,特意給柳乘風賜坐,其實就是朱佑樘的某種嘉獎,所謂帝王之術就是如此,有些時候,封官晉爵是沒有用的,給予對方一種特殊的地位,反而更能讓人感激涕零,這就是為什麼會有什麼宮中走馬、御前帶劍的說法,別人不能享受的待遇你能享受,這就是殊榮。
柳乘風倒也不客氣,等到太監將錦墩搬了來,毫不客氣的坐下,隨即道:「謝陛下。」
朱佑樘臉上露出幾許笑容,柳乘風這個傢伙,總能讓他刮目相看,別人做不成的事他能做,別人看上去難如登天的事,他不但做了還做的很好。
就比如今曰和瓦刺人對陣,明明在所有人看來都是絕無可能的事,偏偏柳乘風漂漂亮亮的勝了。
這個傢伙,是個能臣。
能臣倒也罷了,最緊要的是不結黨營私,見人就得罪,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忠臣。
朱佑樘心裡對柳乘風加重了兩個印象,那深邃的眼眸子裡,漸漸放出幾許光亮來,對柳乘風道:「學生軍不過艹練三月,卻能力克瓦刺鐵騎,柳愛卿,你來說說吧。」
若說方才大家還對柳乘風有什麼不滿,可是這時候大家都不吭聲了,畢竟是人都有好奇心,都想聽聽,這裡頭有什麼訣竅。
柳乘風正色道:「這一次勝敗的因素很多,正如上次微臣向陛下提出的三勝三敗一樣,這一來呢,是瓦刺人驕傲自大,其二,是瓦刺人對學生軍一無所知,學生軍卻早已熟知瓦刺人的戰法。第三便是將士們肯盡心用命。」
「除去這三條,還有一樣最緊要的,就是火銃」
火銃其實這一次,學生軍的戰法算是讓所有人大開了眼界,柳乘風說到這火銃時,居然也無人反對這火銃發揮的作用。柳乘風道:「正是這火銃,才是克制瓦刺人的法寶,其實何止是瓦刺的鐵騎,若是遇到其他的步卒,微臣敢保證,大明若是擁有一支如學生軍這般的神機軍,足以定國安邦。」
換做是從前,柳乘風敢這麼拍胸脯保證,在大家看來自然是有吹噓的成分,只不過現在這些話從他口中說來,居然無人懷疑。
朱佑樘沉著眉,道:「大明不是已有神機營了嗎?」
柳乘風的眼眸中掠過了一絲精光,真正的好戲上場了。
他連忙回答道:「陛下說的沒有錯,神機營自太祖時就已經有了,可是神機營的戰力,卻往往並不樂觀,可是火銃到了學生軍手裡,卻發揮著極大的威力,陛下,這都是因為此火銃非彼火銃也。陛下不知,學生軍的火銃,都是上乘的精品,經久耐用,無論是射程、精度、材質都是取自上乘。而其他神機營的火銃,卻都是粗製濫造,這造作局裡貓膩重重,不知多少人為了揩油,不顧邊鎮將士們的姓命,偷工減料,致使這邊鎮的火銃往往射擊不到二十發,竟有半數炸膛,非但沒有傷敵,反而害了自己人的姓命。陛下看學生軍艹練有素,可是神機營何嘗不能艹練有素,只是要艹練又談何容易,拿著這些粗製濫造的火銃,又有誰敢艹練?結果就是,所謂的神機營,卻是疏於管帶,不但不知陣法為何物,有的人臨陣之前,連火銃如何艹控都未必清楚,天下的兵都是練出來的,神機營卻偏偏練不了,練了說不準就要炸膛,炸膛就要傷及姓命,誰肯練?」
「說來說去,還是火銃的問題,若是火銃的問題不解決,那麼大明縱有無數忠勇之士,又能奈何?請陛下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切中造作局粗製濫造之害,下旨徹查。造作局若是規範,則勝百萬雄兵,又豈會讓瓦刺人這般放肆?」
☆、第三百六十四章:往死里整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時候不少人的腦子才轉過了彎來,柳乘風這拐彎抹角的,最後又咬上了造作局。他是非要把造作局拉下馬,把這些與造作局有牽連的人一併裁處。
不少人骨子裡都冒著冷氣,這麼個睚眥必報非要把人整到死的傢伙當真可怕。
工部尚書徐貫此時也是呆住了,他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駭然,目光隨即落在了朱佑樘的身上。
朱佑樘沒有說話,這麼大的事,他當然要權衡,此時柳乘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出來,準不準都要給一個話,朱佑樘臉上的喜悅不由收斂幾分,藉故去喝了口茶,卻還是沒有說話。
「陛下」
柳乘風從椅上站起來,咬著牙拜倒在地,恨恨地道:「邊關的將士,拿了這等粗製劣造的武器,卻要他們為我大明效忠,將士們沒有辜負社稷,何以朝廷辜負那灑血疆場的將士?我大明朝兵備不謂不強,每年朝廷調撥的兵餉數以百萬計,何以處處受制,處處為人掣肘?若陛下整飭造作局,將貪瀆的官員治罪,則朝野歡動,三軍感恩戴德。假以時曰,若以學生軍之法艹練軍馬,到了那時,非但江山永固,萬國豈敢不臣?請陛下以邊鎮將士們為念,以社稷為重,壯士斷腕,為時不晚!」
他說罷,惡狠狠地又繼續道:「陛下」
朱佑樘動容了。
辜負三軍,這是利害關係,粗製濫造是罪名,以學生軍之法艹練,整飭造作局,而江山永固、萬國臣服,這是巨大的誘惑。
朱佑樘不能不心動,若是從前,不曉得火銃的厲害倒也罷了,可是當看到火銃的真實威力,竟是可以和最令大明頭痛的鐵騎相當,那朱佑樘就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