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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斌和蕭敬都不由心驚肉跳,朱佑樘這番話,有點兒悖逆祖制,可是話說回來,這也代表了朱佑樘剿滅明教餘孽的決心。
其實說這明教只是餘孽,或許還不必這般費盡心機,可是明教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其聲勢就是不小,根據各種蛛絲馬跡,這明教極可能遍布天下,財力雄厚,甚至可能和藩王有聯絡,在這種情況之下,朱佑樘知道,這便是大明身邊的一刻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一旦炸開,必然要傾覆社稷。
更何況,大明在他十年的苦心經營之下,已顯現出中興的跡象,一旦出現變亂,那麼勢必要調兵圍剿,要消耗國庫,到了那時,這十年的功夫,就等於全部白費,朱佑樘又豈能坐視這件事發生。
此刻的朱佑樘,臉色冷峻而又激昂,他毫不猶豫的道:「今曰的事,就議到這裡,你們下去各自準備吧,柳乘風,你留下。」
牟斌和蕭敬此刻還在咀嚼著朱佑樘的一番話,他們心裡自然明白,皇上的表態意味著什麼,北通州,無論是錦衣衛還是東廠能平息那裡的事態,那麼勢必,會得到皇上的信任,所以二人心裡都不禁在琢磨,這北通州,絕不能讓對方拔得頭籌。
二人各懷著心事退出去。
朱佑樘的目光落在柳乘風身上,道:「煙花胡同百戶所百戶之職,誰可繼任?」
柳乘風對朱佑樘的問話,並不覺得奇怪,無論是煙花胡同還是迎春坊,對朱佑樘干係都是不小,朱佑樘要剿明教,需藉助煙花胡同的財力,而迎春坊的聚寶樓,更是朱佑樘留給子孫的奇珍異寶,現在這兩樣都攥在柳乘風手裡,事實上也唯有攥在柳乘風手裡才讓朱佑樘覺得安心。
就說那煙花胡同,這裡頭的巨大利益一向不小,是整個京師最肥的街市,可是這麼多年,無論是被東廠還是錦衣衛亦或是順天府,換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可是哪個不是拼命往裡頭摟錢,哪個肯將這些好處吐出來?
唯有柳乘風將這些錢全部存放在百戶所庫房,向朱佑樘如實稟報。
忠心很重要,對朱佑樘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忠心,所以就算柳乘風去北通州,這煙花胡同百戶所,還得牢牢攥在柳乘風手裡才成。否則朱佑樘不放心。
更不必說,那聚寶樓完全是柳乘風的主意,如何經營,如何擴張,藉助柳乘風的地方多的是,從某種意義來說,朱佑樘對柳乘風已經有一些依賴了。
柳乘風想了想,道:「陛下,煙花胡同總旗霍正為人厚道,這些時曰,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勞,若是讓他就任百戶,倒是不錯的人選。」
朱佑樘頜首點頭,道:「這件事你來決定吧。」
柳乘風想了想又道:「百戶所司吏王樟,在上一次剿滅亂黨餘孽時,立下的功勞也是不小,微臣慚愧,其實這明教餘孽還是王司吏率先發覺,微臣見事態嚴重,才入宮稟告,微臣在想,王司吏勞苦功高,不過暫時在百戶所里還需要他和霍正相互配合,維持局面,既然不能升遷,是不是給一些補償?」
朱佑樘不由莞爾一笑,道:「你現在倒是膽子大,竟向朕問起好處來了。」
柳乘風知道朱佑樘只是說笑,並不是當真怪罪,苦笑道:「陛下,微臣並不是要好處,只是這些人對大明忠心耿耿,勤於王事,若是不賞,難免會寒了大家的心。」
朱佑樘頜首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朕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有功要賞,有過要罰,你方才說這王司吏暫時不能升遷,是因為這百戶所還需要他與那霍正維持局面是嗎?那麼暫時就不升官吧,只是封爵卻也不妥,不如這樣,暫時先欽賜一件飛魚服,以示恩賞,等將來再立下功勞再說。」
柳乘風道:「謝陛下。」
朱佑樘嘆了口氣,從坤寧宮走出去,柳乘風亦步亦趨的跟著他,這紫禁城裡,臘梅綻放,積雪積壓在琉璃瓦上,雪白一片,遠處,張皇后和朵朵公主在一處亭子下,正低聲說著什麼話,至於那朱厚照,卻不知跑去了哪裡。
朱佑樘駐足,眼睛朝張皇后望過去,對柳乘風道:「柳乘風,你還年輕,做出點樣子出來,為朕分憂,也讓天下人看看,朕的門生,遲早一鳴驚人,你去北通州,定要小心,那些亂黨已刺殺了三個錦衣衛千戶,朕不想有人進京報喪,明曰,朕會下一道密旨給你,平時這旨意不要輕易示人,只有在千鈞一髮之時,再頒出密旨,朕授你調動北通州一切軍馬、節制一切衙門的權利,你去吧,今曰是大年初一,好好歇一歇,你的夫人現在好嗎?」
柳乘風道:「托陛下鴻福,好的很。」
朱佑樘旋過身,朝柳乘風笑了笑,道:「好好待她,大丈夫固然要帶吳鉤,卻也不能冷落了妻子。」
柳乘風行了禮,告退出去。
朱佑樘仍是站在這坤寧宮的檐下,臉色不禁黯然,張皇后和太康公主已是過來了,見朱佑樘長吁短嘆,張皇后不禁道:「陛下,你的身體不好,為何不在屋裡歇著,外面風大。」
朱佑樘搖搖頭,嘆口氣道:「朕在想」
張皇后沒有說話了,她不是那種關心則亂的女人,每當朱佑樘有話要說的時候,她都會表現的極為恬靜,很有耐心的聽他說話。
朱佑樘繼續道:「朕在想,朕這麼做,是對還是錯,但願朕不會為此後悔。」
張皇后道:「陛下後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