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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之下,像瓦刺這樣的蒙古人,對大明的朝貢體系極為依賴,別看平時打得歡,可是一到朝貢的時候,瓦刺每年都來。
只是這一次,情況不太一樣,瓦刺人直截了當地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求瓦刺的使節從大明門進入紫禁城,參加朝賀。
大明門乃是紫禁城的正南門,在燕京中軸線上,古人一向以南方為尊貴,所以這大明門享有「國門」的地位。與尋常人家的宅子一樣,大明門就是宅子裡的中門,只有皇帝可以進出。
從大明門進紫禁城朝賀,是絕不可能的,要知道無論是宮中還是朝廷,對這禮儀都十分看重,在歷史上,圍繞著這大明門就曾引發過軒然大波,後世因為朱厚照無子,在朱厚照死後,嘉靖皇帝朱厚熜繼承皇位,因此引發了大禮議事件,曾經就圍繞著朱厚熜的生母安陸王妃要從大明門入宮而引起爭議,在當時人看來,安陸王妃只是太妃,並沒有資格從大明門進入皇城。而在朱厚熜看來,太妃是他的生母,是大明的皇太后,非要讓其母從大明門進入紫禁城不可。
為了這件事,政事幾乎全部荒廢,京師上下到處都是戾氣,甚至有人喊出『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曰。』的話出來。這句話看上去熱血沸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國難,大明壽數要將盡了。緊接著,朱厚熜毫不讓步,在午門杖打大臣,又是引發了一場震動朝野的血案。
由此可見大明門的厲害之處,這是原則問題,大明門只允許皇帝、皇后進出,若是還要再加個人,那也只是多一個太皇太后而已,只有他們才能出入這大明門,其餘的時候,這紫禁城的正門一向都是緊緊關閉,甚至有些時候,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打開一次。
現在瓦刺人居然上繳國書,要求使節從大明門進去,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是**裸的挑釁。這件事讓整個朝廷都不由傻了眼,拒絕肯定還要再鬧,說不準鬧得更厲害,借著這一次機會又給了瓦刺人發兵的藉口。至於同意瓦刺人的請求,這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寧願開戰,朝廷也不可能開這個先河。
李東陽沉默了片刻,慢悠悠地道:「今年大漠並沒有發生災荒,想必瓦刺人也鬆了口氣,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有了這底氣,想借著這機會羞辱朝廷,同時也想藉機讓朝廷在其他地方給他們妥協讓步。這一手其實並不高明,可是說起來,卻是拋給了朝廷一個難題,以我之間,這件事還是暫時先束之高閣吧,瓦刺人的使者還沒有到,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必他們想從大明門入宮是假,索要財物才是真的。朝廷越是手忙腳亂,反而中了他們的圈套,索姓對這件事不聞不問,難題自然又拋回給了瓦刺人,劉公,我的意思是,咱們待會兒就回一份國書去,國書的內容嘛,就和往年一樣,該客氣的話仍然客套,該怎麼說還是怎麼說,可是他們的請求,只當作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隻字不提,且試試他們的反應。」
謝遷聞言,道:「若是那瓦刺人再咄咄逼人呢?」
李東陽正色道:「再咄咄逼人,那就是他們無禮在先,朝廷至少占了大義。」
劉健頜首點頭道:「賓之之言很是中肯,就這麼辦吧。」
正說著,外頭有人急匆匆地進來,期期艾艾地道:「大人,不好了,工部出事了」
聽到工部出事,劉健的臉色微變,可是隨即,臉色又恢復了正常。謝遷一時愕然,顯然對這進來的書吏口不擇言有點兒一頭霧水,工部能出什麼事?這大明朝還真沒有聽說過哪個衙門出事的。
李東陽則是坐回自己的案牘後,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平靜地撿了一本奏書起來,平靜地打開觀看。
「出了什麼事」
書吏也不隱瞞,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
這一下子,謝遷忍不住了,冷哼一聲,道:「變本加厲,這就是變本加厲,這個柳乘風實在是膽大包天,現在竟敢謀殺大臣了,衝進工部衙門胡鬧,是可忍孰不可忍,再這樣縱容下去,他是不是要來內閣,要殺進宮來了?」
謝遷發了一通牢搔,劉健此時也是大怒,可是眼角的餘光卻是看到李東陽臉色平靜,慢吞吞地在看奏書。劉健與李東陽共事多年,豈會不明白李東陽的姓子?壓著火氣,道:「這件事勢必要徹查到底,來人,還不快下條子?知會刑部、順天府拿人。」
李東陽抬起臉來,平靜地道:「劉公,順天府那邊,我已經知會了,想必這個時候,柳乘風已經押入了順天府大牢。」
劉健一聽,不由道:「怎麼,賓之早就知道了此事?」
李東陽嘆了口氣,道:「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內閣這邊作壁上觀就是了。」
謝遷狠狠地用手拍在案牘上,道:「作壁上觀?李公,你的言外之意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縱然那個柳乘風?今曰他敢對公布動手,內閣若是不聞不問,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你我?你我二人不是尸位素餐又是什麼?更何況,那個柳乘風如此跋扈,做出這等國朝自太祖一來也聞所未聞的事,難道李公還要姑息?我知道,李公的族弟」
話說到這裡,劉健的臉色一變,大喝一聲,道:「於喬,你胡說什麼!」
謝遷呆了一下,脹紅的臉霎時變了,方才他一時激動,居然把事情說到了李東陽的族弟頭上,這分明是指責李東陽徇私,在這個場合,當著李東陽的面說這種話,實在是不妥,甚至可能引發內閣之間的分裂。